1
吴刚是一位神仙,天庭有数的神仙,也曾参加过王母的蟠桃宴,也曾赴过镇元大仙的人参果会。
其时吴刚一袭白装,玉面朗目,姿容俊美,引得女仙频频瞩目。尝与人言未语先笑,神态翩翩如少年,温文洒脱,一派风流。
却说此次嫦娥仙子又开百年一度的月宫大宴,吴刚自是少不了参与。
若说其它宴会,以吴刚性情,其实颇有些厌倦。然赴嫦娥仙子之宴会,他却是极乐意的。
嫦娥仙子之美名,天上人间,谁人不闻?只是嫦娥仙子素来清冷,常年不出广寒宫一步,见之一面,实在难极。
也唯有这百年一度的月宫宴,方可一睹嫦娥仙子的真容。
吴刚修仙百年,天资奇高,太乙金仙的实力,在人才济济的天庭也算拔尖的。他素来高傲,便是那些人所共赞的美女仙子婵娟,在他内心也不过如此。
此次他却是有心来看一看,这嫦娥仙子竟究有什么风姿,已至三界称颂其美名,万年不衰。
吴刚踏进白雾笼罩着的广寒宫,只见得里面已坐满了来自天界各处的仙人。
玉帝坐于上首,手捧一杯酒,正一脸的温柔笑意朝着着主位看去。却不曾见王母的脸色,已阴沉地似要滴水。
太白金星这老儿,也不是平常那般装老态龙钟,此时竟罕见地精神奕奕,两眼很是有神地打量着前方。
散仙中颇有名气的赤脚大仙更无以前洒脱不羁的风姿,竟破天荒地忘了用手抠他的大脚丫。
佛门的净坛菩萨猪八戒愈加不堪,只见他睁着一双大眼,脸色涨得通红,眼神更是骇人,两眼珠子似乎都有从眼睛里蹦出来的趋势。最可耻的是这家伙的嘴角口水已潺潺而下,看着都觉恶心。
其他人等,也各有不同痴迷姿态,也不一一表来。
吴刚是什么人物?平日见惯美色,对一般女子素来不放在身上。今次看他们的样,不觉撇了撇嘴,甚是看不起他们。
他找了一座位坐下,众人竟无觉察,心下对这些人鄙薄更甚。也不多话,先捧起一杯玉酒。
却不想这酒杯极为冰寒,他兴趣大起,轻轻呡了一口杯中泛有青青雾气的玉酒。
“啊!”
他舒爽地轻叫一声,这酒滋味果然非常,与三界其它酒类大相径庭。
入喉颇冰冷,而后复清爽,再后微有些涩,然后直苦涩,最后苦涩至极复平淡。
他细细品品着,这一杯酒,宛若一段人生,有诸多变幻。
吴刚喝完酒,这才向主座看去。
便是这一眼,把他过往的所有见识全部打破,“世间怎有如此人物?”他心里道。
只见其人一身素白,款款坐于案几之旁,纤纤酥手轻托着一只雪白玉兔。此玉兔眼珠很是灵动,颇为好奇地四处张望。
座上之人,待玉兔有所动时,便着柔弱的玉指轻抚其身,玉兔便老实了下来。
让吴刚触动的是,嫦娥仙子在那一瞬间眼里的温柔,那是一种让人沉醉的温暖,他难以抵挡。
只是也仅此一眼了,随即她的眼神挑起,便似看向天外,两眼里似是哀伤,又是纯粹的空洞。在她面前薄薄的雾气中,也难以分辨清楚。
她的面色通白,白中却有带一点点红,红中有似有些淡淡的青。
眉若柳叶,却比柳叶更纤细;眼如弯月,却比弯月更有情意;琼鼻轻翘,翘的正当时机;唇微红,红的惹人怜惜;牙齿皓白,却无一丝过分。
吴刚不禁在心里第二次感叹,“世间怎有如此之人?”
便是看她一眼,便泥足深陷。便知道泥足深陷,也不愿抽身。
如此绝世容颜,再加她那似哀似幻的神色,又有谁不被迷惑。
“便是我,我也愿这样看她一辈子!”他叹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2
正在吴刚胡思乱想的时候,广寒宫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玉帝老儿,可在否?”
众仙先是被这声音惊醒,随即神色大变。吴刚看见,便是玉帝的脸上也变了颜色。
只有嫦娥仙子,依旧那副样子,两眼似望着天外,浑不把这周围的一切事物放在眼里。
吴刚压下对她的思绪,却在心里想,谁人如此大胆,敢如此称呼玉帝,难道不知帝王一怒的后果?
就在此时,便见宫们外突然跳出一头猴子来。此猴甚是威武,头戴风翅紫金冠,身穿琐子黄金甲,脚登藕丝步云履,手持如意金箍棒。
又一个跳跃,已经到了众人跟前。
原来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吴刚心下了然,天上地下,能如此嚣张的也就是他了。
却见玉帝此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自座位起身,笑道:“大圣不在西天做你的佛祖,怎的今日有空来此?”
孙悟空大笑,“那什么佛祖,俺老孙已经坐腻了,如今重回我的花果山去也。”
此言一出,众仙都大惊,“这猴头,本不受管束,如今离了佛门,却不是又要天下大乱?”
尤其玉帝,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却不知大圣,今日所为何来?”
“自然是为玉帝你而来。”他说着跳到玉帝的案几之上,道:“俺老孙数百年不归,我那花果山已残破不堪,我的孩儿们也被人杀的死伤无尽。”
说到这,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妖王那张毛脸上也露出了哀思,他抓了一个酒壶,把吴刚都须细品的酒一口就灌了下去。
喝完,将酒壶仍在桌上,挠了挠头,“这酒不错!”
玉帝等人此时也是做出一幅哀容。
“罢了!”孙悟空克制了下情绪道:“这次来,是想向玉帝你借点灵水灵种,将我那花果山恢复恢复。”
“这”
玉帝面稍有些难色,孙悟空双目金光闪烁,“莫非玉帝不肯借我?”
玉帝连连摆手,“非是如此,非是如此,只是前些时日地仙界用去不少,恐不足大圣之用。”
孙悟空跳下桌子,道:“无妨,有多少借多少,不足的我去东海龙宫再寻些来。”
玉帝连连点头,“是极是极!”随手招来一随侍大将,道:“快些给大圣取来!”
孙悟空招手道:“再与我把蟠桃并仙酿取些来。”他朝玉帝咧嘴一笑,“俺老孙爱吃桃喝酒,玉帝你也是知道的。”
玉帝强笑道:“那是自然。”怕他再有什么要求,连忙催促随侍大将,“速去速去!”
看他飞也去了,玉帝松了口气,急忙招呼孙悟空坐下。
只是孙悟空猴性难驯,他也不坐,便四下走动,有那平常交往的仙神,也都同喝上一杯酒。
这番热闹,却远胜先前。颇有喧宾夺主的架势,但此地主人仿若未见,玉帝乐的自己清净,别人也不好多说。
这却惹得吴刚生气,他虽也闻孙悟空大名,却因出生太晚,没见过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的凶威。心里忌惮,却也无十分害怕。
他素来高傲,又颇守理,对于孙悟空的行为很看不上。再者孙悟空自进来,看了嫦娥仙子一眼便不再理会,对他来说,却自心里生了一种莫名之气。
如此人物,便似我都敬爱,而你却似平常人对待,这岂非亵渎?
孙悟空最后与猪八戒喝了一杯,本想与他多说几句,却见他一副神思不属心不在焉的样儿,知道他老毛病又范了。也不多管,在众人一声声“大圣”的招呼声中,与着广寒宫里乱逛。
也是不巧,这一逛,竟然让他发现了一张长弓。
此弓挂在广寒宫的一处玉壁上,造型古朴,乍看很不起眼。然他天生石猴,感觉既为敏锐,这弓却未骗过他去。
隐隐地,有一种凶悍惨烈的气息自这弓上透出,让他都感到有些心悸。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后羿弓?”他心下大喜,“此番却是遇到宝了!”
却是他向来战斗,所用兵器只有金箍棒,委实有些单调了。若得此长弓,他便远程亦可制敌。
他喜得抓耳搔脑,跳上前去,一把抓向那后羿弓。
3
“轰”地一声,广寒宫都似晃了几晃。
“好造化,好造化。”
孙悟空兴奋地手舞足蹈,这弓果然不凡,那一震让他的手都麻了。
他把弓拿直眼前,试着拉了拉,那磅礴的力量让他高兴不已。
“孙悟空,这是我的东西?”
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正是嫦娥,她此时不复前面的漠然,脸色有些愤怒。
“你的东西?”孙悟空冷笑道:“你叫它,它可答应?”
“这是我宫里的东西!”
嫦娥仙子再次重申,她的声音很坚定,脸色却有些惶急了。
孙悟空心道:“我自知道是你这未亡人的东西,想耍个滑,却不行了。”
只是他素来顶天立地,却也不可一二再,再而三地胡搅蛮缠,以免弱了自家气势。
他道:“便是你的东西,咱们也可打个商量来,你想怎么才肯换给俺?”
嫦娥仙子道:“此物乃先夫所留,睹物思人,却是不可换与大圣。”
孙悟空听得心头火起,暴牙咧嘴,两眼露出凶光,直盯着嫦娥仙子,道:“不换?”
嫦娥仙子道:“不换!”
“果真不换?”
“果真不换!”
面对这种情况,孙悟空却是心里暴躁,金箍棒在他手里来回晃动。
猪八戒色心大炽,真怕他一棍子打死了嫦娥仙子,急忙道:“猴哥,人家不换就不还吧,你何苦难为一弱女子!”
孙悟空斥骂道:“你这呆子,知道什么?”
猪八戒吃他一骂,缩了头,还不忘嘟嘟囔囔地道:“你要真想要,我给你弄个七八十件。”
“孙悟空,你莫要嚣张。嫦娥仙子不换便不换,你这般威胁,算得什么好汉?”
却是吴刚忍不住了,跳出头来。
孙悟空实在心爱此弓,但人家不换,他却也无法。本想吓吓人,却不想来了猪八戒,后面又来了个吴刚。
他将后羿弓放回远处,两只眼睛凶狠地盯着吴刚,再配上他那雷公脸,实在是骇人。
众仙都揣揣不安。
吴刚看着孙悟空,心里却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意。
孙悟空问,“你是谁?”
“我是谁?”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吴刚十分羞恼。他怒道:“你敢辱我?”
他手一挥,一把斧子已到了手里,奋起全身法力朝孙悟空打去。
眼见那斧子劈开了空间,夹着无穷大势,瞬间便到了孙悟空身前。
吴刚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我要劈中他了,我要打败孙悟空了么?”他感觉有点不真实,但他又有些期待。
“你太弱!”
他看着斧子即将临头,孙悟空说出了这一句话,随即一口气吐出,“哗”地狂风顿时大做,吴刚被吹的闭上双眼,整个人也飞出好远。
等他再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斧子掉在身边不远处,孙悟空已不知去向。
而此时,平日对他颇为欣赏的玉帝一脸冷厉地看着他。
“吴刚,你可知罪?”玉帝问他。
吴刚一个机灵,他迷惑不解地道:“我犯了何罪?”
太白金星上前道:“吴刚,你擅自挑起争端,惹的孙大圣不快,为我天庭召来祸患,还不知罪?”
吴刚又羞又怒,叫道:“可是他—”
“没有可是!”太白金星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对着玉帝躬身,道:“请玉帝治吴刚的罪,以敬效尤。”
玉帝道:“准!”
此时,玉帝的随身大将已归来,却不见孙悟空。玉帝朝他道:“再把蟠桃并琼浆玉液多取些,送往花果山。”
几日后,守身待罪的吴刚被下旨贬下了人间界。
十几年后,吴刚归来,先界昔日同僚差点认不出他。
他没回天庭,他去了月宫。
从此月宫有了一个满面胡茬的中年男子,他一直不停地砍那棵桂树。
没人知道,他这么做为什么。
只有他自己在心里说:“只要我能砍倒这棵桂树,我就有机会打败孙悟空,我一定要打败他。”
想着,他更加奋力地砍起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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