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影飘摇
2018年1月11日 星期四 晴
与一个亲戚同坐一辆汽车,路遇障碍,我下车去清除。拨开一排自行车的前轮,转过一个弯儿,身边多了一个人。眼前是故乡老房子的那条路,不远处,奶奶仍是一身黑灰色衣服,站在她家大门口。身边的那个人说:“你告诉奶奶你爸爸现在的住址,她能找得到吗?”目光所及斜前方出现爸爸的坟茔,坟茔周围有几棵开花的树……
醒来,头沉沉,浑身酸痛,西窗外是暖暖的阳光……
感冒了,瞌睡来得容易,本是斜躺在床上看书,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这样的梦,醒来心里仍是戚戚,两个已去世的亲人,他们是母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应是互相惦念,如今团聚了吗?我们不可知。
或许是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奶奶真的在寻找已与她在同一个世界的大儿子?
奶奶葬在故乡。爸爸葬在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庄,如今我常回去,妈妈在那里,那里是我现在的家。
故乡有一种传统,没有儿子的人去世后不能入祖坟,爸爸妈妈就是这样的人。爸爸临终前我们问过他,去世后是否回故乡,爸爸自己决定不回去,说现在的村庄,有妹妹一家在,我们回来祭扫都方便。人无论生与死,恋的都是自己至亲的人,我们尊重爸爸的选择。
看到过一种说法,如果一块土地上没有埋葬过你的亲人,那么它就不能算作是你的故乡。我迷茫了,不知该如何定位那片常在我梦里出现的土地,耳鬓厮磨二十年,不断归去离别二十年,之后随着父母迁居别处与它分开。
可空间断开的力量实在薄弱,来自那里的消息和声音如针如芒,不时拨开沉积几十年的光影,我人生最初的记忆都在那里,历历在目!
记得当年在外求学,回家来和妈妈说:“总是想家,可要问我到底想谁想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妈妈说:“想这块土呗!”妈妈不识字,不看电视不看书,不爱与人交流,她用五个字为我解释了思乡的真谛,这五个字的后面是她四十几年的人生阅历。
好多东西不用急着去弄明白,去懂,自然而然是我最喜欢的过程或者状态。生活这位伟大的老师,最懂得用事实说话,它交给你的东西也许流着泪、滴着血,但都是真实,直接种在你心里,自觉地沐浴阳光汲取雨露,最后会开出智慧的花儿来。
多年前从文字或影视作品中,看到有人远走他乡时带上家乡的一包土或者一瓶水,当时不以为然,甚至觉得矫情,如今再遇此景不禁内心唏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些质地与气息流淌在血液,沉积在骨髓。难怪小孩子初到离家较远的地方,往往会水土不服,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体和精神同时种种不适。不是主观上非要恋着家,桔在淮南则为桔,桔在淮北则为枳,生命的孕育与生长确有一些玄妙我不能解。至成年,此种状况会大大改善,已无孩童受人佑护的待遇,无奈遵循适者生存法则。
如我已理解了离乡不舍水土的情怀,好多人越是年龄增长,经历增多,越是怀念故土。时间久远了,与故乡心理上的距离反而拉近。
叶落归根,人老是不是一定要归乡?
爸爸选择了离他的孩子近的地方,不知道在那个世界,他是否跨过空间的距离,回望过故里?而奶奶,她的儿子没有回到身旁,是否有过遗憾?梦里她站在家门口,是在寻找或者等待儿子吗?
我不是非常宿命的人,但对生活中的所有玄妙与不可解保持敬畏,包括一个梦。
史铁生在《消逝的钟声》里这样说:
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
我释然。
一块地方,几场悲欢,一段岁月,几世缠绵,凝聚成故乡的影像,存于心间。
从此,不再问来处与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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