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学期,因为在班级事务中跟杨鹤群有些意见相左,胡洁主动搬出了216宿舍,到了大四就只剩她们五个人。
杨鹤群的成熟和对人生规划清晰明确的优势,在大学的最后一年里更加凸显出来。
“我今天报考了国家公务员!”一贯踹门而入的杨鹤群带回这个消息。
“很难考吧,我本来想报名,我爸说肯定考不上”,上铺看小说的唐小唯伸出头,“也是啊,报名的人太多了。”
“管他呢,考着玩呗!我想着以后总得去北京看看,就报了农业部。”杨鹤群说话的表情轻松自然,但是唐小唯知道她还是记挂着北京的尹航。
此时的陈春燕早已开始了“考研大作战”,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六点钟起床,简单洗漱后走出宿舍楼时夜色尚未褪去,晚上将近十点才回,熄灯上床后往往还要在被窝里挑灯夜战。
同为考研大军中的一员,唐小唯就远没有老大那样艰苦奋斗的毅力,可能是因为觉得希望渺茫,考研也只是她随波逐流的决定之一。她习惯于和吕晓婉她们几个睡到日上三竿,再结伴去餐厅吃九点钟的早饭,之后再慢吞吞走去自习室复习。
起初,唐小唯复习的还算卖力,只是越往后就越没有信心,在研究生考试报名完成后的一段时间里,跟随着周围大部分人的步伐,她渐渐放弃了,只觉得书本上的知识太枯燥,备考的日子太难熬了。
比她更早放弃考研的是吕晓婉,她甚至都没有报名,只在起初几天里去过自习室几趟,后面的日子更多的是在宿舍里睡觉,看小说,逛街。吕晓婉有自己的打算,此时早一年毕业的男朋友李海洋已北京一家大公司上班,并且混的还不错,据说月薪五千多,经常给她寄来各种漂亮衣服和零食,引得众人羡慕不已。
与李海洋的感情良好而稳定,吕晓婉此时唯一的选择就是也去北京,只是考研这条路对她而言太辛苦,不适合潇洒爱玩的她,况且即便考上了研究生,学费也会给家里不小的压力。聪明的吕晓婉选择了“曲线救国”,先去北京专修一段时间的播音主持,熟悉了环境再找工作。
当然,进修的主意和费用都是李海洋主动帮她出的,正如某天她在宿舍中发出的那句感叹:“你们别跟我学啊,我这辈子就靠脸蛋儿吃饭了,你们不一样 ···”言下之意,因为自己长得漂亮,所以事事有人为她铺路搭桥。唐小唯觉得吕晓婉“话糙理不糙”,这是事实。
甄甜和杨鹤群也加入了浩浩荡荡的考研大军,她们每天早饭后准时背包出门,晚上一起回宿舍,相亲相爱的那股劲头儿,令独自复习的唐小唯羡慕嫉妒不已。
陈春燕的作息和学习节奏太紧张,唐小唯跟不上。
每当凌晨六点的闹表想起,陈春燕会窸窸窣窣的在上铺收拾一阵,然后下床去公共卫生间洗漱,回来后再整理一下书包才出门。这期间,睡意正浓的吕晓婉总是会在迷糊中烦躁的埋怨两声,然后翻身将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去。唐小唯和吕晓婉的感受相似,只是她没有底气也不好意思呵斥陈春燕,毕竟吕晓婉不需要考研,况且她对所有人说话一直都这样的高姿态,这点唐小唯自知比不了。
放弃考研的日子里,唐小唯开始跟着吕晓婉一起耍,竟然也发现了合群的快乐。她们曾经一起坐公交车去距离学校很远的大学生招聘会投简历,那天陈春燕特地没有复习,跟着一起去。出发前,她们还认真化了妆,唐小唯涂上了在五湖商城买来的浅蓝色眼影,觉得镜中的自己“看起来还不错”。
信心满满的三人拿着A4纸打印出来的薄薄几页简历,坐上了老旧的公交车,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唐小唯觉得这个招聘会跟自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场地狭小不说,连来招聘的人穿戴都不怎么“高级”,结果自然一无所获。倒是吕晓婉又一次出了风头,大家见到她都纷纷侧目,有一些男生还瞅着她交头接耳,他们窃窃私语时向往而羞涩地看着脸蛋标致的吕晓婉。
旁边的唐小唯立时自惭形秽,她后悔自己涂了眼影,相形之下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幸好没有逗留太久,她们离开了那个不太靠谱的招聘会,一路上看着公交车外的新旧楼房、平房、商场、各色行人、小贩,唐小唯觉得前途渺茫,心意黯然。
下车后,老大提议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吃饭,AA制。说到吃,又冷又饿的三人一拍即合。唐小唯记得那次点了一道叫“光棍鸡”的炖菜,美味实惠,她们满足的吃着,连老板免费给加的面条和白菜都一扫而光,冬日的夜晚天寒地冻,小饭馆里的三个女生却吃的热气腾腾,吕晓婉开心的说:“生活真美好啊!”此时的唐小唯也突然觉得该及时行乐,什么工作脸蛋儿的,管他呢!即便她无法完全体会吕晓婉口中那“真美好”的生活,起码今天也要先吃饱睡足再说。
不出门的日子,唐小唯陪着吕晓婉在宿舍里看小说,到了饭点儿,她们会轮班去买“后街男人”的盒饭。可别小瞧了这盒饭,在那届林大人的心目中,这一定可以算得上最美味的回忆之一。
学校后街有一家不足两平米的商铺,说是商铺却没有门,也没有任何东西,只在老板来时才将两条板凳、五六个圆筒大铝锅和许多已装盒的米饭从三轮车上搬下,依次摆放好,早就卡点等候的学生们一拥而上,争前恐后的点着自己菜色:“老板,我要红烧肉、茄子、包菜,加点肉汤,谢谢!”
“老板,我要带鱼、芸豆和菜花 ···”
“老板,我要两块五的,菜要茄子和菜花···多加肉汤 。”
盒饭的菜式可以自选,一块五的只有两个素菜,可以要点肉汤,两块的再加红烧肉或者带鱼,两块五的就是“金装版”了,可以同时加红烧肉和带鱼。唐小唯记得陈春燕经常要买“金装版”盒饭,大抵是因为学习太辛苦要好好犒劳自己,大家觉得陈春燕确实该多补补,毕竟她是216宿舍的“学霸大姐大”。
盒饭老板是一个身形高大嗓音粗哑的中年男子,顶着一头油腻的头发,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开始叫他“后街男人”。
后街男人家的红烧肉是一绝,看似脏兮兮的大铝锅,掀盖后却肉香四溢,慢慢一大锅酥香软烂的红烧肉让人垂涎三尺。
红烧肉要吃肥的,这是唐小唯她们大学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打开饭盒,用勺子将焦糖色颤颤悠悠的肥肉块轻轻戳几下,软烂的肉体很快跟米饭粒交合在一起,再配上酱油色的肉汤,满足的拌一拌,爽爽的开吃吧!一勺拌饭入口,那扑鼻的肉香,猪肉脂肪在肉汤里与Q弹米粒的融合,简直可以让人忘却所有烦恼,将饭咽下肚的一刹那,唐小唯也会不由得感叹:生活原来真的可以这样美好!
美味的盒饭下肚,随着血液大量涌向胃部参与消化,宿舍众人开始觉得大脑混沌进而困意上涌,除去陈春燕继续去自习室,其余四人均很快躺倒在床。
冬季的午后睡眠是那样的悠长惬意,唐小唯不经意间领悟到,原来人的身体需要有时很简单,只要吃饱睡足就会舒服至极。
只不过,想要心情舒畅,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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