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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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春节前的返乡情结经过几年的积攒，终于迎来了一个小高潮。积雪冻雨，返乡的路长且阻。
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但腊月二十四“小年”才是真正开启浓郁醇厚的年味，这股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枯黄色是冬天的主色调。沿途高速公路上，中间和两侧绿色的护栏隔开对向而行的高速路面，高悬的绿色指示牌，白色字体显示着公路编号和地名。黑色的沥青路连接着远方和家乡，路旁高耸的杉树枝叶稀疏，车子行进中，如同弹奏华丽的乐谱，欢快而顿挫有致。偶有高挂树顶的球形鸟窝，是点缀在五线乐谱中浓重的重音符。冬日里，鸟巢里应该空的，鸟儿们应该也去寻觅到过冬的暖和地儿了。护栏之外，是连绵不断的田野、村庄、池塘、溪流和山丘。收割后的水田里，散满了矮稻桩，土黄色掩盖住了泥土，稻桩根已经腐烂，但将为来年的春耕提供有机肥料。这土黄色与周遭的枯草和裸露的土地融为一体。瘦小的土路或者被黄色泥土点缀着的水泥路，蜿蜒在山水之间，串起这一片片乡愁。
我愿意叫它为乡愁，是因为这一片枯黄景象，正是游子们梦牵魂绕的故乡模样。我们牵挂的是年少的时光和承载它的山水田野。四通八达的高速、高铁让世界变小，让游子的眼界变得开阔。但这疾驰而过的每一片田野，却安放这出门在外的游子们的灵魂。曾记得，这一垄垄田畈，是玩耍的乐园，也是帮助大人们抢收抢种的场所。田间的羊肠小道，父母抢农时，肩挑稻担，负重而行，疾步如飞。这弯曲的小路也是我们上放学的必经之路，水田里蛙鸣虫叫声陪伴着晨起晚归的学子的脚步。水田和村垸之间的大小池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感觉变小了，尽管它们的面积一直这么大。炎炎夏日，在那一汪汪清水中，少年的我们学会踩水和狗刨式划水。同样是塘边蝉鸣不绝的树荫下，支起钓竿，打发时间，偶有鱼获。每年腊月底，抽水干塘，大小不一的鲢鱼、鲫鱼、鲤鱼和胖头鱼被打捞起来，成为重要的年货。田陌之间的沟渠小溪，完成灌溉任务之后仍然清水不断，溪流中总有摸不完的鱼虾。小伙伴们结伴，从下游开始，逐段筑坝围水，轮流用脸盘和塑料桶把拦住的水舀起，一盆盆地泼到下游，搁浅的鱼虾、螃蟹和黄鳝被乖乖地捞起来。浅的水宕或小沟里，用篾制的搭耙，一抛一拖之间，扒拉开黑色的烂泥和水草，尽是欢蹦活跳的小鱼小虾，甚至有三两只抬起两只大钳子、横行霸道的螃蟹。一路下来，就收获半桶鱼虾螃蟹。在有山有水的家乡，青翠的山丘和高耸的山顶，是我们春游踏青的目标。站在山顶，我们看到星落棋布的村庄田野，视野里有更大的外面的世界，因为眺望到的云层之间的一丝白练，是奔流不息的长江，江那边是庐山，虽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却从未能目睹其风采。溯江而上是大武汉，沿江而下是南京和大上海。远眺的少年心中起了波澜，向往起诗和远方。再下得山来，发觉那路变窄了，去过的地方太少。年少的我们想离开家乡，越远越好。
但家是永远的牵挂，尤其是在春节这个团圆的日子，家成了游子们奔赴的目的地。家乡的模样变化太大，好不容易寻觅到儿时的路，抬脚步履却异常沉重。这熟悉的枯黄色，仍然如此清晰熟悉。回到老家，参与到过年的忙碌中，这愈发浓郁的年味，是游子珍藏在心中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