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aab87c79ac35 | 来源:发表于2018-05-25 00:09 被阅读77次

    1

    当我听到了她去世了的消息时,我意外的平静,我起身默默出了房门,去门口的报刊亭买了包香烟,尽管我不抽烟,但那个时候除了香烟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拆开包装,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花了好长时间,我的手在不停颤抖。

      “你会来吗?”她的父母当时对我说着,随即话筒两面都陷入沉默,好像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而每秒胸膛都感到灼烧般的难耐,或者说他们其实当时在电话那头说着什么,只是我除了那个问题什么都听不见了。

    。。。

      “你哭什么?”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我们要去参加她一个去世的亲戚的葬礼,早早换好衣服画好妆容的她在沙发等着我收拾完,出来时发现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在眼角拉出一条黑色的痕迹。

      “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她这样说道,揩着眼角的眼泪。

      “妆都花了。”我递上一张纸巾,抚着她的后背,“到车上再重新画吧。”

      她默默点头和我一起起身走出了门,我们在车上时,看着无言的她,失了神一般摊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我试图开口说些什么,结果除了要喝水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们早早到了,那天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外面披着件我的黑色的风衣。

      那天天气入秋,十月的金风吹拂在这片大地上,为一切都带来金黄,吹过破败的篱墙,吹过破碎的心的缺口,仿佛连回忆,都可以一同被吹走。

      死的是她的母亲的姐姐,她的姨妈,在她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都陪伴着她。

      我没有进门,一个人默默站在外面看着门口的一颗银杏树,它的叶子也差不多已经掉光了,不过来年它会开得更加茂盛,树会再结叶,而人不行。

      我知道这话不能来安慰人,我也不理解她们过去的日子,就算那是多么的温馨的往日。

      回去的时候她靠着车窗,看着外面被染上漆黑的风景,在车厢内应急灯微弱的灯光我瞥见了她的侧脸,嘴唇微微张开,若有所思的想张口说些什么。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我们也没办法。”我抢先开了口,安慰她道。

      “那我死了呢?如果这是我的葬礼的话,你也会这么坦然的接受吗?”她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丝怨恨,倏然间变成了灵动的泪光,“你会哭吗?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2

      我不知道我到底答没答应他们,但是我上了一辆火车,我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抱着行囊坐在狭小的动车车厢里,我的这个车厢里没有什么人,这列列车会开往哪里我也全然不知,我手上捏着空白的车票。

      我像是一个无法被定义的概念游走在所有事物之前,这一刻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心里只有一个热切的愿望,我不想再继续留在这种城市,不要让我看见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她总是很喜欢坐靠窗的位置,不管什么,每次出行都像一个孩子一样牵着我的手小跑着走找我们的座位。

      “找到啦!”然后把行李丢给我自己欢腾腾坐进去,一路上向我直接那些没有看过的风景,看远处的山脉青翠欲滴延伸的绿色,看着在风吹拂下连绵起伏的麦田,意识都顺着她的指间在她的声音的指引下一同远去,去往那些山峰,那些波澜壮阔。

      渐渐的我会睡着,也许是因为她在身边的安全感,每当我醒过来时,我发现身边的女孩也睡着了,她总是能理解我的感受,在无言中默默迎合我,让自己很快的融入进去,虽然她总是看起来精力满满,但下一秒她就说不定缩在哪个角落累得沉沉睡去,我看着靠着我的肩膀沉睡的她,我所有的时间被收束到了这一刻,我的世界开始缩小,每多注视这张熟睡的脸一秒,我便会丢掉一些以前的记忆,直到我将我的世界丢得只剩下她。

      她这时动动睫毛,那迷人的瞳孔攒动着,用有些倦意的声音对我说:“你醒啦!”弯着嘴角对我笑了起来。

      那笑容能驱赶睡意,那笑容能如盲疾般传染。

      “你怎么哭了?”有些陌生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我连自己已经深陷回忆了都没注意到,面前的女人有些疑惑看着我,我才注意到脸颊上已经挂满泪痕,“对不起。”我赶忙用袖子擦着,她笑着递过来一张纸巾,“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我一时间有些无措,索性除了谢谢什么都不说了,接过了纸巾。

      “这个季节,还到处晃悠的都是些缺心眼的人呀。”她看着我,没有再多说别的。

      列车钻进了一条隧道,隧道里冰冷的灯光流转在这有我们两人的车厢,随即涌入的是沉默。

      看着身旁的空位,看着空荡荡的手臂,看着周围满是空座和陌生人的脸。

      缺心眼吗?不过我确信的是我的胸膛里面确实是少了什么。

    03

      我面前的女人一直在低头看书,她翻书的声音和窗外铁轮接合轨道的碰撞声让我有些烦躁,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烦躁。

      “你是出来干什么的?”她合上书,用手撑着下巴,她顶着棕色的长发,脸上挂着妆容都掩盖不住的沧桑感,我旁边的玻璃让我不情愿的看见了自己,很久没理的胡子,有些苍白的面容,“应该是遭遇了什么伤心事。”她笑了笑,笃定的说道。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反倒靠着座椅继续说着:“我家那个死男人也是啊,三年前得了怪病,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平时叫他不要抽烟喝酒不听。”她看着自己的指甲,“医生说他那个肿瘤只能抑制,没办法把它完全取出来,那名字都没听过,最开始他死活不做手术,但是我们还是让他做了,不过也没有好转,仅仅是延缓了一点,到了最后他连话都不能正常说了,只能看我们流泪。”她抬手撩了一下耳发,她眼眸间倏然消失的泪光被她眨眼给抹去,“我认识他19年,直到他死后我才明白,我失去的不是一个爱我的人,而是我的生活,我觉得什么都没了意义。”

      我多少明白她的话,没有那个人的话,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那你现在是干什么?”我问道。

      “我吗?”她笑了笑,看着窗外重新出现的风景,被晚秋染得金黄的树叶,“我在逃避吧,我就开始到处旅游,家里人挺担心我,但是比起让我闷在家里,还是让我到处走走来得实在,加上我保险也买好了,哈哈哈,你看你什么表情?!”女人笑着,“我可不会傻到去自杀,到时候那个老头不知道会怎么笑话我。”她眼神柔和的看着窗外。

      从她的外貌很难看出她的年龄,“你还年轻,没有过不去的坎。”她看着我的脸说,“你猜猜我多少岁?”

      “50?”我的心里完全没有底,只是希望可以有些靠近正确答案,“62啦!”她回答道,看着我惊讶的脸,她仅仅是发笑。

      “所以会好起来的,年轻人,你会用你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她微笑着,“你的表情,和那时候的我一模一样。”随后有什么话堵在了嗓子眼般陷入了沉默,低头再次打开了书。

      我摸向口袋,那张车票也不再空白,黑墨印上的字是那么简单,在我看来怎么也读不懂,我知道这个地名,我却丝毫不清楚它被标注在地图上的哪个地方。

    4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她带着她的编织草帽,蹬着一双渔夫凉鞋,帽子是装饰用的蓝色丝带垂在她披肩的长发上,在行走时一同攒动。

      “会啊。”我回答道,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在一片深黄的森林里面。

      “你总会离开我的。”她听起来有点不开心,转头看着我,她的视线被帽檐遮挡住。

      “我会努力。”我用我觉得好的回答对她说着。

      “我是说亲爱的我们都会死的呀。”她抬起她的帽子,她那天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那时候我想见你也见不到啊。”那双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不管我们哪个先离开剩下的那个都不会好受的。”

      “但我们都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有灵魂呢?”我握紧了她的手,“你也不用害怕,如果你真的先我一步离开人世的话,我每天会在你身边放上你最喜欢的花,给你放上你可能会喜欢的书。”

      “那要是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啊?”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随即一丝泪痕挂在她的脸颊上。

      “我会在这儿。”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胸膛,“人永远在这里会活着。”

      她也如此,将我的手放在她柔软的胸脯上,那我习以为常的跳动在那时候仿佛要将我的薄膜穿透一般,噗咚噗咚的跳动声平稳而有力,“就算停止了跳动,也还是在跳动。”

      我连自己都没有理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说出了口。

      听到我的话,她突然笑了,“你这么说,死也没那么不能让人接受了啊。”

      这么说着的她,和我相扣的手更加用力了。

      而我没想到,她并没有把这些话当做玩笑。

      她以前说过想被葬在一片枫树林里,不需要葬礼,所以我并不想去她的葬礼,而是每年我们都会来远足的林区。

      晚秋山坡铺满了红色的叶片,整片山脉都被染得深红,大山呼吸的微风带落枝丫上仅存的落叶,缓缓在空中飘落。

      我轻轻踏足在它们之上,今年的树叶掉得特别多,天气也有点冷。

      我的背包里带着一个盒子,我拿了出来,那洁白的百合散发的清香弥漫在鼻腔,这是她最喜欢的花,我走到了我的终点,这处地方可以俯瞰整座山的风貌,遍山的红色在来年春天会变成翠绿,无数的鸟鸣终日会在她耳边唱响,这让她余下的日子不会太孤单,我从口袋里捧出一条项链,银白的环索挂着一颗晶莹的玛瑙,当时有手工艺的朋友在我要的要求下做了出来,其实并不值钱,但是她很是喜欢,所以一切忙碌都有了意义。

      我将它挂在了面前的树的枝丫上。

      我恨不得将整座山种满百合,但我要怎么找来这么多呢?我要怎么在这晚秋时节,找来百合呢!

    5

      下山的时候我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在哪儿,什么都没印象,我只能在熟悉的林区里不停打转,而那个每次领着我向前的姑娘,在背后捧着一束百合踏着秋天的步伐,踏着落叶起跳,缓缓步入天空,只留下那顶系着蓝色丝带的帽子,我只能不停在哪里也不是的垓心,疯狂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两个人之间明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土壤,我怎么拼命捶打,声音也无法传达到另一头,什么也无法打搅到她的安眠,她要是醒来的话,会害怕吗?会无聊吗?

      是因为不想失去我,所以让我来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吗?就像你一直跟我开的玩笑那样吗?

      我想抽烟,我想喝酒,酒精也好,香烟也好,只要是能麻痹我的东西就请都拿上来吧,晚上我想我肯定会用得上的,不然那该是多么的难捱。

      要是可以一觉到天亮,那可真是一个成功的夜晚。

      我染上了她讨厌的一切陋习,甚至连回家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到最后,我离开了我们以前生活的城市,我不愿再看到任何关于她的东西,而那整座城市,无不是她在我脑海里留下的音容笑貌。

      那是某个喝得烂醉的晚上,我保着酒瓶在街头游荡,我也已经忘了她离开了多久了,我不需要知道时间,因为从我时间被定格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时间,而我余下的日子,也不会再次出现那么一个可爱的人儿。

      在模糊中,我总是能看到眼前行走着一个女孩,捧着那束永远洁白的百合花,在不断涌动的人流里,我与她保持大约两米的距离。她快我就快,她慢我就慢;她躲闪路人我也躲闪,她逆流而上我也逆流而上。这段看似恒久不变的追踪距离中,不知怎的,我的视线逐渐变窄,除了眼前那片漂浮在柠草黄下的白皙背影外,四周一切都模糊成一层薄雾。而从薄雾中飞来的偷瞄眼光,一旦落在我眼前的背影上,就纷纷幻化成翩翩花火,凝固在扑扇的蝴蝶骨上,令笼罩其上的光愈发明亮、热烈。

    这发光的背影带我经过冒着香气的小吃档口,穿过贴满广告的工地围栏,直到红灯亮起,才与薄雾一同停滞在斑马线前。在这一刻,我忽然失神,仿佛成了一只卑微的蛾,被光火完全吸引,只想走上前轻吻。

    而我亲吻不到,因为那距离只会随着时间缩短,不论我走得多快都不会缩短一丝一毫,我要怎么跨越死亡。

    我只希望当有一天我醒来,身旁是那张熟悉的脸,“你睡了好久了,该起床了。”然后给我一个我再也索求不来的吻。

    她醒来时,也一定是身处在那片花铺成的海里,满天由星辰点缀,虫鸣在耳边向她述说,那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思恋她的人儿。

    致所有逝去的人

    ma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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