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年他才十八

爷爷那年他才十八

“爷爷那年他才十八呀，奶奶的花轿就抬进了家，娶亲那年我没赶上啊，也不知道爹妈在干啥？”

听到这首歌，我突然想起去世的爷爷。

想起爷爷和奶奶的爱情。

-01-

上世纪五十年代这世界没有爱情，生活也从不容他人选择。

奶奶自幼父母双亡，只留下她与两个姐姐，两个哥哥相依为命。

哥哥到了成家的年纪，自然是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当时两个姐姐也都结婚成家，只剩奶奶一个人跟二哥住在一起。

小小的屋子，几个人生活在一起自然是不方便的。

某天奶奶的嫂子托人找了人家，说奶奶也是到了成家的年纪。

那一年，奶奶认识了爷爷。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爷爷一眼就相中了。

但奶奶那时候才十八岁，根本不懂什么爱情，只知道如果留在哥哥家，暂且没有工作的她还要受嫂子冷眼，瞧爷爷长相也不差，又有稳定的工作，也就默许了，以至于后来奶奶总是哀叹，“谁让当时经济不好呢，要不我才会嫁给这个老不死的。”

从小我就听着奶奶的抱怨长大。

爷爷脾气不好，而且太过较真，有些得理不饶人。

一件事情如果奶奶没有按照爷爷的意愿做，爷爷就会摔东西，奶奶自然不是吃素的，两个人相互摔着就动手了，两人倒是没有让对方受过伤，也只是拉扯在一起互相谩骂。这些是我小时候看到的。

爷爷没有上过一天的学，却会写很多个字，懂得很多的规矩，这一点我一直佩服。

小时候，我用手轻轻抚摸奶奶烫好的卷发。

爷爷看到一声吆喝：“你不可以抹奶奶的头发，因为你是小辈，这样不尊重长辈。”

我乖乖的收回手，坐在那里不敢吭声，听爷爷讲着大道理。

爷爷一直很顾家，七十多岁还坚持自己买菜。

一是怕别人买的东西太贵，二是不想让奶奶费脑筋，他从不问吃什么，却能买到奶奶最爱吃的菜，这些菜大多是奶奶前一天或者两天随口说出的。

那时两人意见不统一时还是会吵架，只是不会再动手了。

-02-

07年，爷爷的生日那天奶奶还跟他大吵了一架。

原因只是奶奶收拾菜，爷爷总在一旁指挥，碎碎念。

奶奶心烦，说是生日就该休息，不用管这些。

当时父母和姑姑也在，都说不用爷爷操心，大家打点就好了。

可爷爷不甘心，偏偏吩咐奶奶要怎么做，该怎么做，东西要怎么摆放，饮料要拿多少。

奶奶气的皱眉，“老不死的，你就不能闭嘴？”

两人又嚷嚷了一阵子，最终被父亲和姑姑劝开。

没人想到那个生日是爷爷最后一个生日。

两个月后，爷爷心衰，住院三天便离世了。

爷爷住院时昏迷间时而清醒说出的话是：“你离我近一点儿，怕我吃了你啊？”

奶奶无论多困多累都要在医院里陪着，父亲和姑姑伺候，她也总是说：“我不累，我在这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爷爷去世后大家都怕奶奶承受不住，但奶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痛哭流涕哀嚎不断。

当时我认为他们打了一辈子，感情早已消耗殆尽。

那些日子我住在奶奶家，陪着奶奶。

只是某个夜晚，我会看到她的泪，不带啜泣，默默顺着眼角流下的泪。

“奶奶，你是不是在想爷爷？”

奶奶没有回答我，只是轻轻的给我讲着故事，讲着她怎么遇见了爷爷，是谁介绍的，两个人当年多么的苦，她当初多么的后悔。

这些故事我听了很多回，早已习惯。

-03-

十年过去了，每年的除夕，奶奶都会提起爷爷。

“你爷爷最爱吃我给他做的手擀面了。”

“你爷爷要是在，又要唠叨了。”

“这把刀还是你爷爷当年买回来的。”

“这块儿地毯是你爷爷当初用自行车驮回家的。”

每一年她都能说出关于爷爷做过的事，好的，坏的。

前年春节，大家都在聊天，说到兴起奶奶突然笑了，她讲起了年轻时候的故事。

爷爷骑自行车带着她经过一条铁路，当时道路颠簸，她被自行车颠到了地上。

张口呼唤爷爷的时候，他已经骑远了。

最后奶奶自己朝家的方向走，爷爷到家了才发现奶奶不见了，又绕着圈子回去找，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彼此，爷爷绕了一圈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走回家了，那晚他们还大吵了一架。

大家哈哈大笑，我随口问奶奶：“你跟爷爷吵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离婚？”

“当然，我们还去过民政局呢！”

我震惊：“啊？那怎么又回来了？”

奶奶笑：“你爷爷可是怂，那次我们吵架，互相骂急了，我说去民政局离婚，他不干，我说务必去，否则就去他单位大闹，结果第二天他真的去了。”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的问，我只想知道这场乱事中谁先妥协？

“后来你爷爷怂了，在调解员说话的时候说死不签字，推开我的胳膊逃跑，跑回家了。我回到家看到桌子饭做好的饭菜，也就消气了。”

奶奶说曾经也受过婆婆刁难。

“那时候我粮食户口没过来，都是靠着你爷爷的饭票过日子，当时你太奶奶不高兴，总是拿这说事，当时你爷爷就说，这是我媳妇，我让她吃，养着她是应该的。”

停顿片刻，奶奶低着头说：“其实你爷爷对我挺好的。”

他们吵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嫌弃了一辈子，却也爱了一辈子。

从前那些奶奶口中的后悔嫁错了人，如今都被遗忘。

她只记得那些关于他们的过往。

那些爷爷对她好的事。

偶然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不愉快，也只是感叹着说出，随后甜甜的笑了。

她再也没有说过自己瞎了眼，嫁错人。

最好的爱情不是活在嘴里，而是生在了心里，或许我埋怨过你一万遍，也会和你吵得不可开交，但离开你我做不到。如果命运一定要我失去你，那我再无埋怨，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毕生最值得骄傲的记忆，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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