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可以延长牛奶的保质期,却没办法延长感情的保质期。也许他早就过期了,你发现了之后没有立马扔掉,还是放回了冰箱。那冰箱里的那盒牛奶,你下一次还会喝,然后再骂一句“怎么过期了?”
兴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这么一盒过期的牛奶,刚买来的时候新鲜感十足,每日打开冰箱的时候都会想着,要喝一口牛奶。或许喝了,或许没喝,总是一直摆在那里。
应该说,如果打扫卫生的时候,我不帮黄征把那瓶过期了许久的牛奶扔掉,或许他还留着。
时间久了,就忘了这盒牛奶有没有过期。平日里就算打开冰箱,也失了想喝牛奶的劲头。只是偶尔在冰箱里拿东西的时候,看见了,想着不能浪费,索性就拿出来喝点算了。
可喝到嘴里面的,却是一股浓浓的橡胶杂质的味道,酸腐气噎得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编号225的何志武要比他幸运,他有三十罐凤梨罐头可以吃。吃到天荒地老,把过去都吃掉,吃的干干净净。
黄征却拿这瓶牛奶没办法,不,应该是他根本对这瓶牛奶没有办法。饮杯苦涩,酸到后槽牙。
我在认识黄征之前,认识的每一个失恋男人都一个样子——纵情声色,豪饮宿醉。为了忘却一段纪念,要活的更加“潇洒”。
女人算什么,老子勾勾手,大把女人扑上来,还用得着你?
这句话我从没听黄征讲过,就连他什么时候失恋成了单身,我们也都无从得知。除了刚失恋的头几天,喝多了,喝醉了,我再也没看过他为感情所留下的伤心。
这么说其实有些冤枉他,当初与彭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猫腻。或者说,他们之间的互动,并不比跟普通朋友的我们,来的更加特殊。
还是我们相约在黄征家吃饭,发现了厨房里忙活的彭畅才知道。
我:“黄征你个老奸巨猾的败类,地下工作做得好啊!”
黄征:“咦?你们都不知道?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大爷!你问老丁,他知道么?!”
老丁:“我不知道!”
黄征:“你不是还问过我,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老丁:“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么?”
黄征:“哈哈,好像是吧。”
当然,那天自然是以此为借口,把他灌了个酩酊大醉。老丁敬酒,我劝酒。饭局最后,彭畅拖着醉到桌子底下的黄征,我架着拿啤酒瓶比划的老丁,拱手道别。
其实老丁不知道,彭畅是黄征的初恋。
初恋有多可爱?希望唱的每一首歌都是你,希望发的短信每一条都是你,希望说早安的时候你刚好起床,希望吃的菜都是你喜欢的,也希望在身边陪着看电视的,永远都是你。
黄征整有25年的单身,从前的他是根本不知道,初恋是什么。我们常说的青春,恋爱、逃课、追星,他一个都不占。
他的青春,就是做卷子,各个学校,各个地方的卷子。
对他来说,刷题,并且在对答案时发现自己做对了,会获得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所有的理科生都这样,是否是因为这种像“高潮”一样的“满足感”,让他屏蔽了除学习以外所有的事情。不管什么样的女同学在他面前,暗示、表白、搔首弄姿,统统都是浮云。
黄征不是张龙,几乎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钝感,让他对女性的兴趣,到了彭畅这里才被发掘。又或者,是彭畅身上的某个特性,终于点燃了他身上沉寂已久的荷尔蒙。
我问黄征:“你喜欢她什么?”
黄征:“我?我不太清楚诶。”
我:“你是喜欢她漂亮,还是喜欢她胸大?”
黄征:“她是平胸好么?”
我:“对你来说也算很大了。”
黄征:“嗯……也许是因为漂亮?这么说会不会很肤浅?”
我:“不肤浅,一点都不。长得不漂亮,你肯定也不会喜欢。”
黄征:“也许吧,不过,我挺喜欢她做饭,做饭很好吃。”
我:“还有呢?”
黄征:“她笑起来很好看,嗯……就是你知道钟楚红吗,她笑起来特别像钟楚红。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特别好看。”
我:“没别的了?”
黄征:“我就是觉得她笑起来特别好看,才喜欢她。就是那种,心动的感觉,你知道么,心‘扑通扑通’跳的那种。”
说这话的时候,黄征不自觉地笑起来。
其实黄征不知道的是,他和彭畅一样,笑起来也会有酒窝,小小的,就在嘴角的下面。
那里面没有酒,却醉了彭畅。
每个人,都会对第一个走入自己内心的人,保持一个特别的印象。
在我们心里,这个人一定是有着诸多优点,唱歌好听,写字漂亮,说话和黄鹂鸟一样,甚或眼睛、鼻子、嘴巴、耳垂,但凡有一点好看,总会被我们无限放大。
如我们在货架上看中的那瓶牛奶,勿论包装还是产地,标签配色,都让你打起了要买下来的冲动。你还不知道是否好喝,保质期是多久,你就这样买了下来。
是了,黄征对我说,他想起了彭畅,最美的是靠在他肩膀上,阖上眼睛的模样。肩头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过了不多久又会张开嘴,看着她的口水沿着嘴角流下来。
黄征与彭畅在一起了许久,一年?两年?我们似乎都已经记不清了。少了小年轻的如胶似漆,两个大龄青年的爱情少了许多激情,度过了开始同居的那两个月,热烈而奔放的情感变得收敛,在工作之余,他们只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什么都不做。
两个人的感情,如果言语交流都变得困难,那还如何维持呢?
所以,彭畅出现的那么突然,离开,也那么突然。
突然到他们上星期才一起逛超市,大采购。结果屯了一冰箱的食材,说好要做一桌子菜,三五好友的聚餐,变成了脱了水的小白菜,蔫了叶子,皱了菜梗。
黄征喝醉了,这次换了我跟老丁陪着,拉都拉不住,一杯杯地往嘴巴里灌。估计舌头已经喝麻了,朦胧中,他还挑着筷子夹菜,大蒜生姜夹着什么就吃什么。
黄征:“你…你们说,她是……不是…是瞎了眼!”
我:“是是是,她瞎了眼,没跟了你这青年才俊!”
老丁:“当……当当……当然是…唔…喝酒!”
我:“喝你大爷,你要疯就回家疯去!”
黄征:“你们……都说她……瞎了眼,我……就……就放心……了。”
我:“是是,你放心你放心。老板,买单!”
黄征:“着什……什么急,再喝!”
老丁:“喝,他……奶奶……个腿儿,不醉……不归!”
黄征:“你说,她……她…她为什么……要分手?我……都掏心掏肺地……地伺候她……凭…凭什么……分手?”
“我这么…这么爱她……呜呜呜呜……”
当天喝了多少我已记不太清,整条巷子的宵夜摊儿全关门了,老丁喝黄征喝光了老板所有的存货。
黄征不是何志武,他不会在失恋之后碰到让他心动的女人,也不会像他一样,可以吃光了凤梨罐头,跑到浑身冒汗,跟过去“say goodbye。”
彭畅其实于我来说,不算太熟悉,诸多与她相关的事情,若是黄征不说,我们也绝不会主动去问。所以黄征这段初恋的故事,我们知晓的并不多。
只是在开头,我们知道了彭畅的到来,在结尾,我们目睹了彭畅的离开,或者是,她离开后留下的悲伤与难过。
初恋这事儿太小,小到几乎每个人都有过一段不成熟的初恋,有的修成正果,两情相悦。可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包括我,包括老丁,都像极了黄征冰箱里,彭畅留下来的那瓶牛奶。
牛奶里全是脂肪,还有重重的奶脂味,上了年纪的人不爱喝,只有初出茅庐的小崽子,才会迷恋着其中的味道。
好喝,却极易过期。
牛奶过期了,丢了换一瓶。可感情过期了呢?除了分手,就没有别的办法能挽回么?
初恋里的我,在全世界的人海中看到了你。
于是我希望开灯的时候你刚好醒来,我拿起手机的时候你正好打来电话,唱的歌正好是你最喜欢的,看过的书正好是你想买的,点餐的时候你正好饿了,关灯的时候你正好困了。
所以,你离开的时候关掉了起床的灯,挂了电话,摘了耳机,合拢书页,放下筷子。
但最终,你还是留下了一瓶牛奶。
我开冰箱的时候,会忘了那是已经过期了的。于是我拿起来,喝一口。
苦涩,酸倒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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