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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家乡的距离只剩最后一个味道

和家乡的距离只剩最后一个味道

作者: 喳西 | 来源:发表于2016-09-30 23:25 被阅读337次

    01

    2007年,我在离家百公里外的长沙读大学,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国庆。那一年,第一次体验到了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是什么场面。

    那一年,长沙还没有开始大建地铁,步行街头的黄兴铜像,俯视着人来车往。推着三轮车、挑着扁担的乡下汉还能在路边卖着自家产的橘子和葡萄。

    电玩室的音响就摆在铜像边,游戏角色的叫喊声,通过小小的黑盒子被无限放大,震耳欲聋。和小摊贩声嘶力竭的叫卖混在一起,把整条街上的高楼吵到扭曲起来。

    我跟阿呆一起倒了两趟公交车,在四十分钟拥挤、潮湿、闷热的人群中,来到这个长沙商业最繁荣的地区。公交车的空调打的太低,让我一下车就差点被热浪扑掩到窒息。

    跟家乡太不一样,热裤短裙的少女青春飞扬,带着大金戒指的中年男人得意张狂,墨镜肥裤的滑板小孩儿,打着赤膊的壮汉……各式人等,都让我对这个城市多了一份感慨。

    当初还在读高二的时候,家大人问我,将来想做什么啊。

    我想了半天,什么都想做。叼着烟斗的画家,西装革履的高管,开着大奔的大款……思前想后,只明确了一件事:就算爬,就算是以后端菜洗盘子,也要离开这个街上永远尘土横飞,做什么事都讲个人情关系的穷乡下。

    而现在,站在这个城市的中心,突然有了一种眩晕感,像电影《有话好好说》中,那个拿着喇叭对着高楼叫喊的收废品的穷哼哼。

    02

    再往前一年,十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湖南的省会城市,在种着高大香樟树的大学城,进行着艺考前的冲刺培训。

    每天的生活都在画室和宿舍之间,偶尔有个什么娱乐活动,也仅限于最近的那几个网吧。那时候对长沙最深的印象,只限于“网速真快”,“网吧真大”,“机器太好使了”。

    遇上国庆,也不会放假,所有的同学都卯足劲在画室里练习。母亲怕我吃的不好,也跟了过来,租了一间房在画室附近。

    如果没空回去吃饭,就用几个带盖子的搪瓷碗,裹了几层小超市里的塑料袋,送到画室来。高中的国庆在母亲的味道里,聊胜于无。

    后来上大学了,手里终于有了超过一百块的零花钱,遇上国庆的大长假,便也不想回家,只想做一回“城里人”,去市中心见识见识省会城市的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阿呆的家乡在江苏,回家比我更麻烦。

    那时候还没有高铁,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只能先坐到上海,然后从上海坐两个小时火车到市里。再从汽车站颠簸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刚上大学的我们,哪里懂得家的好。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自是想好好“挥霍”一番。

    两个乡下的穷小子,总共揣了三百多块“巨款”,来到市区体验“现代生活”。

    小时候以为是名牌的“以纯”、“真维斯”和“美特斯邦威”,在这里都变成了“大街货”。在中学时,很少能看到有人穿得起的品牌,在这里都便宜的像家乡赶集时,高声叫卖的“土货色”。

    03

    以前喜欢国庆节,也许因为年轻,坐车和旅途对我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四个小时硬座轻松如常,因而常在假期回家。

    而现如今上了年纪,即便不承认也是到了快三十岁的年纪。不快不慢,不紧不松。但现如今再要我去坐四个小时,就跟十大酷刑的老虎凳一般,想到冷汗都能从耳朵根里“噌”的一声冒出来。

    回家,也变得麻烦起来。想要打起精神去坐车,结果票卖光了,而高速公路在糟糕的国庆路况中,原本四小时车程也会变成十四个小时,难熬是一方面,还有鳖了一肚子的秽物无处可泄。

    渐渐的,回家一词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上一次回家,是趁着双休日,大学开学前回了一趟家。整个一趟车空荡荡的,原本炽热的天气,都有了些微寒。

    到家已是近凌晨,火车站外只剩了跑短途的黑车,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车站广场。有那么几个乘客,稀稀拉拉的从站台出来,都会有一大帮子人冲上去,“热情”地问:“客往何处去,吾车最舒适。”

    小县城就是这样,出租车极早就收了班。司机匆匆扒两口热饭,便开着自驾车,去到汽车站,火车站等待中短途客人。运气好的时候一趟满员能挣个三四百,稍差也有个百十来块。

    随家乡的习惯,我自然上了一辆黑车,疲乏的从包里找着家门钥匙。但那天晚上到家门口,居然发现大门敞开着,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在那里“望眼欲穿”。

    走近才发现,居然是父亲,打了电话让他别等了,谁知道仍执着等在门口,那瞬间,鼻子有点酸酸的。

    04

    那天凌晨,在等着我的不仅是父亲,还有在厨房包着馄饨的母亲。记得高三时办了走读,等下了第四节晚自习,到家了总是会很晚,差不多十一二点的样子。

    而母亲就会早早的在厨房里准备着,剁馅儿包馄饨。我常说包着放冷冻就行了,但她却固执的每天包着馄饨等我回家,每次总爱看着我吃光一碗馄饨,对话不多,更多的只是问我饿不饿。

    那天晚上,一碗馄饨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家。

    不管外面是如何恶劣的天气,风雷冰雹,闪电雨雪,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洗个热水澡,吃一碗母亲做的肉丝面,或是一碗热馄饨,热汤流进喉咙的时候,满满都是安全感。

    到了冬天,即使家里没有生炭火,也会觉得更温暖一些。是一口热汤,是一碗热饭,是父亲母亲的唠叨,给了我最大的温暖。

    九八年特大洪水,县城里被淹了一大半,唯独我们这条住在沿河大道上的住户,没有收到洪水的侵袭。

    2008年雪灾,仿佛冥冥之中的定数,我翘课提前一周回了家。不曾想刚落脚没两天,冰灾就成片的肆虐在整个华中地区。许多同学都被困在了学校了,缺吃少穿。

    而我从小便瞧不起的家,永远都在庇护着我。

    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七八线的小县城。去城里过更好的日子,找更好的姑娘,吃更好的佳肴。

    而现在,最想的却是回到那个小房子,变回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躲在钢丝床下,等着母亲来寻我去楼下吃饭。

    05

    味觉,似乎一直都是维系自己与家之间最好的纽带。

    小时候常去的那家牛肉粉店,每次回家必然都会问到,老板有没有换人,店面有没有改造,他们是不是也放假了。

    得知第二日就能吃到心心念的粉的时候,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去洗澡,热乎乎的滚到被子里,等待第二天一碗牛肉粉的临幸。

    如若是遇上节庆放假,门面装修也不打紧。母亲一定会早早的去到菜市场,一包馄饨皮一两里脊肉,剁馅儿放葱蛋胡椒粉,只等我起床,一定是一碗热乎的咸菜馄饨。

    许多人在离开家乡的时候,一定是赌咒发誓不再回来。在火车加速离开的时候,熟悉的风景和人被逐渐抛在身后,并开始变得模糊,会有一种释然与兴奋夹杂的情绪涌动。

    虽然时不时的仍会想到故乡的原风景,但更多的却是向前看,只希望前路漫漫,无穷无尽。

    我也曾讨厌过那个被围在深山里,破落、凋敝的小县城。吃个粉都要等老板给熟人做完,才能轮到我;一身廉价衬衣西裤的发廊小哥,放着令人生厌快节奏的“乡村摇滚”;不管做什么事,优先考虑的总是要给谁谁谁送钱,要跟谁谁谁打好关系。

    但没想到,工作了几年后,越发想念故乡。一碗热馄饨,一碗牛肉面,轻易的就将我许多年的抗争,默默化解。

    明天即是国庆,我又想家了。不知现在还有多少奔波在回家路上的人们,不辞辛劳,不知疲倦。也许,仅仅只是因为那是回家,是回到那个最舒适最温暖也是最安全的港湾。

    06

    多年前,我卖力的拉着我存下来的那点书,冲出了那个小县城。走得累了,一撒手,也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家之于我,好像变得越来越远。

    但,幸好还有味道。

    一碗熟悉的味道,始终维持着那一丝若有似乎的牵绊。他在我们向前大步走的时候,紧紧的系在脚后跟上。

    让我们不至于在迷失的时候,站在岔路口茫然四顾,不知所措。但明明白白的是,只要我们一回头,就能看见不大的门口,灯光闪烁,几个高大却略显笨拙的身影在等着自己。

    那是家的方向,也是梦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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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扣舷:家附近的书店、妈妈做的鸡蛋饼,家的味道真浓啊~
        扣舷:@超级大脸怪 太浓啦,下酒
        喳西:@扣舷 好浓,加葱吗?
      • 美辰爱写作:味觉,似乎一直都是维系自己与家之间最好的纽带,我小时候吃的那家陕西正宗肉夹馍,每次回家,我都要看看他还在不在,我也是没有自由的工作,回家总有一种激动又凝重的感情在里面。
        喳西:@付美辰 复杂的难以言表。
      • 91ac61934261:我现在还在穿美邦:joy:
        喳西:@咖啡因的梦 卧槽,我已经开始穿班尼路了
      • MJ老段:味道即使消失,记忆还在
        喳西:@MJ老段 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
        MJ老段:@超级大脸怪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风景……
        喳西:@MJ老段 唱一首老歌想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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