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来说:此小说主要是描述了60年代一对双胞胎姐妹在尼日利亚内战时期的生活起伏与情感纠葛。但是,但凡你略略看过这本书,再回味的时候就绝不会是仅仅停留在“这是一个描述一对姐妹、三个主人公的生活”的印象上。抓住我眼球的是这本书所立足的整个时代背景——尼日利亚内战,或者可以说,是在历史上的殖民主义与现阶段政治腐败中艰难求存的尼日利亚。这样的处境让我觉得亲切又陌生。亲切的是,这和在国共内战时期摇摇欲坠的中国多么相像。陌生的是,二十几年的生活中狭隘的我竟然很少知道尼日利亚这个国家,仅有的了解只剩名字了。
首先,我们来了解小说背景,大致梳理一下尼日利亚战争的概况:下附简图
流亡人写流亡事---谈谈《半轮黄日》里游荡的人生小说里的时间线按照上图的事件时间进行。真实的交代了每一次冲突的经过,真实的让我怀疑这是一个半纪实的作品。尼日利亚,在1884年柏林会议上确定了英国对其的控制权。1914年总督夫人将其命名为尼日利亚。1960年独立后,殖民主义的阴影仍弥散不去,地区各族之间的矛盾很深,百废待兴。
作者奇玛曼达·恩戈齐·阿迪奇埃,1977年出生于尼日利亚的阿巴,伊博族,父亲曾任尼日利亚大学副校长。19岁到美国读书。被誉为尼日利亚最有前途的青年女作家。阿迪奇埃将自己定位为一个以非洲为背景进行现实主义创作的作家,反映后殖民时代尼目利亚乃至非洲大陆的历史与现实问题。她的父辈都是亲身经历战争的一群人,她能获得当时最真实的素材,她是尼日利亚人,她有对这个国家最炽热的爱与心疼。所以她的语言如此娴熟细腻。
在小说里,作者出人意料地采取“多声部”的叙事策略,借助三位民族、性别、阶级迥异的人物视角来看待这一场民族战争,但三者无一例外的都是去国还乡的流亡人。
理查德,一个在尼日利亚的英国记者,没有合法的公民身份,幼年在英国也没有任何归属感。父母对他毫无安排,父母故去而后住在姑妈家也尝试过逃跑,可他连自己要去那里也不知道。他胆小怯懦又有点自卑,即使和漂亮能干的凯内内在一起,也一直在患得患失。他对外声称是作家,可是却没有任何作品也没有收入,刚来尼日利亚他是住在情人家里,跟凯内内在一起后,凯内内帮他安排住宿和仆人。凯内内包容他爱他,理查德欲与之走进婚姻殿堂。他看着比亚法拉的诞生,觉得自己将在比亚法拉找到归属感。可在比亚法拉战败、凯内内失踪后,“他眼前一黑,等他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后,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再见到凯内内,他的生活永远都会像一间点着蜡烛的房间;他不论看什么,都将是倏忽一瞥,影像模糊。”他的梦被彻底摧毁了。
奥兰娜是富商之女,虽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尼日利亚人,却因为海外求学经历以及她惊人的财富地位,是她成为自己国家的“外来客”。最先不接纳她的是奥登尼博的母亲,认为她是一个“异类”“女巫”来诱惑她儿子,为此还从家乡带来一个女孩来引诱自己的儿子。她不认同家人的唯利是图的庸俗,远离家乡与左翼的民族主义者奥登尼博住在一起,对民族强烈拥护。同理查德一样,比夫拉战败、凯内内失踪,无论家、国层面,奥兰娜彻底成为了一个游荡的灵魂。
乌古,一个从农村来到城市在奥登尼博家做男仆的男孩,和现在贫穷地区的男生一样渴望逃离山村。他离开家,在城市尽力讨好主人,学习认字,学习新的事物。在他被抓去参军之前他都不是真正的自己,他为主人而活,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都是因为主人的生活。虽然主人一家对他很好,将之视为家人。可他知道那不是真正对等的家人。对于自己的家乡而言,他已经是一个“外人”了。他在大城市工作,又认字。乌古很像现在在大城市生活的边缘人。“住不下,回不去”失去归属。
还有要说的就是作者章节设计的巧妙。作者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而是将两段时间(60年代初和60年代末)进行交叉: 第一部 六十年代初、 第二部 六十年代末、第三部 六十年代初、第四部 六十年代末。让剧情留下悬念,引人入胜。比如在第二部时,情感深厚浓烈的奥兰娜与奥登尼博怎么突然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却还有了宝宝?为什么凯内内和奥兰娜姐妹形同陌路?结果在第三部中进行揭晓。
去国还乡的悲痛永远无法痊愈,战争改变了许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开始在红十字门口排队争抢食物、单纯正直的男仆也扛枪射向曾经的同胞。可处于战争中的人们还有自己的良知,虽然他们的生命在灰尘和阳光下脆弱不堪,随时都会死亡甚至他们都直面过死亡。可他们还依然抱有希望,不再执着于爱恨情仇。故事结局虽不圆满,却真实,让人无端抱有希望。作者希望更多人能认识到战争的真相,不遗余力的刻画暴乱、死亡、贫穷。奥兰娜经历大屠杀后瘫痪半年,凯内内目睹仆人在面前被炸死而精神崩溃。这些都能让读者感同身受,置身其中。她将自己的国家所遭受的一切娓娓道来没有义愤填膺,只是在静静的叙述,可却让读者惊心。同为亚非大陆的居民,我也能在作者的描述中找到我们国家的影子。在奥登尼博家进行的青年聚会中,不同民族不同领域的知识分子从殖民主义到民族冲突,每一次辩论都会让我想到,我国历史上的中戊戌六君子、林觉民、秋瑾等革命先烈们。他们是不是在历史的震荡中也是这样在不起眼的角落关心着政局的风吹草动,也争辩着策划着也一起难过痛苦,却始终抱有希望。
对于作者奇玛曼达·恩戈齐·阿迪奇埃和小说中的主人来说,无论于哪一种文化而言,他们都无法彻底被认同被接受,始终是局外人。《半轮黄日》——这样一部流亡人写流亡事之作,从幻想一个人人平等的民族国家的建立到先无家终无国的飘零浮萍,阿迪奇埃将现实中自己与虚构的小说人物合二为一,在读者看来是故事,但于他们而言却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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