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保卫番禺(4)
冷风砭骨,雨点如狂澜在地上鼓噪起旋,在地上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漩涡。这样的天气是最好的,所有的尸体都是习水性的,那样,将会大大削弱敌人的势力。
只是这样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可能惊动本地政府;我既然无法圆了谎,也无法向大家解释阴兵这回事,也只能负荆请罪,认了这个账。哪怕是被众人误会。
一声巨响,石破天惊。犹如青天里一个霹雳,山头的炮声已经响起,像潮水般涌上来的难民,像手忙脚乱的无头苍蝇,抱头鼠窜。我的鼻尖酸酸的,像这雨的味道。
先前火烧租界的时候,大概也是这般情形。那时候我站立在日本人的租界上,指挥着他们往北台阁,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成功了,好在那次人不多,日本人没有像现在这样猖狂,事情好办些。而如今,整个番禺城已经沦陷了,北台阁也毁了,这一万人,我真不知道有多少胜算。
我站在城门上,弯弓,瞄准那个高举日本旗的鬼子,火箭一射出,满地一片混乱,我已在周遭布下炸药,洒过火油。我只有这近百具尸体,而对方却是两万人。
危如累卵的时刻,我细心观察着这情局。大概我要拖住四个钟头的时间,司宸会指挥这一万人安全撤离。我需要做的是,尽量拖住时间。我知道这是一件棘手而又胜算很少的事情,可我又必须要做。哪怕是抛尸于这城墙,我也心甘情愿。
火光荧荧,人喧马嘶。日本人的荷枪实弹很快就打上来了,就像方才这雨点,密集地一阵扫射,把这番禺城打得满地伤痕。我好恨,当家乡被践踏的时候,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奠番禺城!
两万人一窝蜂迎上来了。很好,中计了。
我不紧不慢地摸出戒指,咬破手指,把血滴在这枚戒指上。然后我高举右拳,破声大喊:“众阴兵听我号令!用你们的热血,用你们的双手,把他们赶出去!杀光他们!”我的心情那样悲愤,又是慷慨激昂。
当他们冲出城门,龇牙咧嘴,歪曲着脖子,见人就咬,面目狰狞,在疯狂地撕咬日兵的同时又是身中数枪。但是,他们从不倒下,直至最后一刻,也就是尸体成屑的时候。
然而,我却是那样羞愧,那样感到耻辱。
可是我只能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我没有其他办法。
人仰马翻,刀光剑影,血流漂杵。火光,血光,爆炸声,枪声,惨叫声,笼罩着这座灰蒙蒙的番禺城。
差不多了,阴兵已为我杀开一条血路。那锋利的牙齿,那锐利的爪子,那无穷无尽的力气,还有那瘦小的身枝。而日本人,显然很震惊,怎么也不曾料想,结果溃不成军。可是,这并没有代表胜利。因为,我面对的是两万人。
其实要得胜,很简单,我可以直接取了那个将军的头颅,拔下这面傀儡旗子。但是,我要做的并不是这个;我要拖住时间,偏偏玩恋战。
这样的结果,无非是两败俱伤。但是,如果他们找到对策的话,那我和这群尸,将死无葬身之地。
坚持,一定要坚持!我心里默念道。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活死人,那些曾经为我兄长,为我长辈,为我朋友,甚至是些老人,他们的已经死无全尸了。子弹上膛,将他们的身体瓦解,那些枝条,似乎很快就会变成一地碎屑。
我不会一个人龟缩在城上,我会一马当先,亲手宰了这些丧失人性的鬼子。活死人都比他们有良心。谁说弱者不能反抗。此时此刻,就是你们付出代价的时候。
我披上铁甲,拔出长剑,“驾——”飞马疾速冲入重围,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就像一颗颗子弹,在我心间跳动。
我骑着马,右手挥剑,见一个,砍一个。那头颅的鲜血横飞,洒在空中。间不容发,我掉头就走,往后丢了一个手榴弹。黑烟一腾,满地伏尸。
可是一大波人流再次涌上来,密集一阵扫射,再敏捷的马还是中了枪。我旋即腾空一跃,轻踮脚尖,踏过这些人头,纵身跳到那日本将军的车上。
他一个激灵拔出匕首,方要刺向我。我反戈一击,握住他的手,将他按倒在地。他紧张得面红耳赤,像只狡猾的野狼,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的,就好像一张口就要把我吃下肚子里去。
我使出浑身解数,瞪圆了眼,恨不得杀了他。眼前浮现的只有战争的场面,只有一片血泊,只有那个被剥去头颅的小男孩,我既怕又恨。殊死搏斗,已经不差这一回了。一连两个大佐,都是死在我的手中。
在与他周旋的时刻,他遽然瞪红了眼,青根直爆,一把尖锐的匕首就穿进我的左肩。一阵无法言语的剧痛,涌上心头,从胸口分到头顶,到脚跟,都像十指连心般阵痛。可是,我要忍住。
我咬紧牙关,攻其不备,用膝盖捅他的腹部,勾住他的脖子,再用另一只手的手肘狠狠地捅了他的眼睛。他拔出匕首,我的心口像被枪子穿过,剧痛不已。
我不得不松口双手,退在地上,捂住伤口。血在不住地流,而他却像疯狂的野兽,磨着牙,擦拳磨掌,踉踉跄跄地,迎上来。那身材的魁梧,青面獠牙,我有些发怕,可这处伤口却令我久久不能站起来与之搏斗。
不,决不能就此算了。找准时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呀!”他吆喝一声,紧握那血淋淋的匕首就朝我扑来。
我瞪着他。这个时候,我只想到了他最致命的部位——脖子。
在地上,我的身高能达到他的一半。他手持匕首冲过来,定会在安全区域内,将匕首穿进我的胸膛。然而这个安全区域,一旦他踏进来,我只要弯下腰,手一伸,就能够着他。
我坐着,他站着,我不动,他却跑。所以要想杀我,必是一次性的动作,一旦停顿他便有危险。他必须半猫着腰,由于意识,他会在靠近安全区域前,大脑发动指令,先把匕首轻轻朝下,表示到了一定距离后方便直接穿入我的胸膛。
瞄准,他弯下的动作来了。现在起身对我来说是件难事,但并不代表躺下会很难。
当我躺下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整个儿弯下腰,再使用匕首杀我。而在他弯下腰的时候,也就是在用匕首杀我之前,我会以最快速度,找我与他离得最近的部位,那个部位,就是脖子,也是最致命的。
于是我下意识地躺下,他果然像只鲁莽的野牛猛地扑上来,匕首还没有穿进胸膛就弯下腰。我瞄准时机,好了,我要的距离到了,我疾速伸出右手,用手表上尖锐的钳子,稳稳地穿入他的喉咙。
血还没有蹦出来,他的匕首离我的胸口只有约莫三厘米,可是刚要前挪,在喉咙被穿入钳子的时候,匕首就已经松开,掉在地上了。
我再稍稍用力,他便翻过身,惊恐万状,直挺挺地平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看,面色灰白得像古铜色的墙,嘴角挂着一道黑血。
我终于释然。我捂住胸口,很快,逸乔骑着快马就冲过来。
“阿九,你还好吗?快上马!”他的神情危急。
“不,”我犹豫,“人都安全撤离了么?”
“嗯……”
然后眼前一片昏暗。我失去了知觉。
南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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