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推开醇语咖啡厅的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满身寒气倾刻消失无踪。阵博尚未看清周围环境,就听到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这里、这里”。她的声音打破一室静寂,咖啡厅中散座的客人,都抬头看向窗边的女子。女子尤不觉自己行为突兀,向陈博招手。
陈博赶紧走过去,伸出手寒暄道:“你好!谭珏老师?我是出版公司的陈博。”
女子甜甜一笑,两只水眸直直的盯着陈博,嫩白柔软的手握了握陈博伸过来的手说到:“不要叫我老师,我有那么老吗?叫我谭珏就好。”
陈博打量着对面的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窈窕,五官精致,桔红色的羊绒衫衬托的她更加明艳。陈博没有想到,让公司那帮资深编辑推崇备至的译者,竟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子。
陈博拉开椅子坐下,服务生过来,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谭珏轻啜一囗,忽然说:“你好帅。”陈博一愣,他长得的确仪表堂堂,但却还没有一个女孩子当面这么直白的夸过他的长相,有些尴尬。
阵博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从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说道:“谭老师,这是你跟书香文化公司合作的合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和修改的。”
“不要叫我老师。Ok?叫我谭珏。”边说边拿过合同看起来。阵博望着对面的女孩出神,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兴奋。谭珏很快看完合同,痛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之后两人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天南地北地聊起来。直到谭珏的电话有信息进来,她看看手机,忽然起身说“报歉,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告辞了”。边说边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走出咖啡厅。陈博本想说自己有车可以送她,最后还是忍住。第一次见面就邀请一个女孩坐自己的车,不合适。
整个下午女孩明睸的笑容总在陈博的眼前晃动,手头的文件一页也看不进去。正好老爸打来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吃饭,索性他合上文件夹,拿起车钥匙下楼。
到了家,远远地就看到老爸陈立君那辆雷克萨斯越野车停在别墅的院门边。陈博平时都住在城里的公寓,只是偶尔才回到位于郊区的家。陈博在这里长大,这里充满他童年美好的记忆。五年前妈妈因车祸去逝,老爸深受打击。把公司交由经理人打理,自己去世界各地散心。
吃完晚饭,陈博边用手机跟损友顾镝聊天,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老爸说着话。陈立君问儿子:“你准备什么时候接手公司?”
陈博:“在等等吧,不急”。
“趁我还在,你还是早点儿接手公司,这样我也好安心去见你妈.....”话题这样聊有些沉重。“我还没娶妻生子,您怎么去见我妈。”陈博边说边站起身:“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您有事在给我打的话。”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城市的夜晚装扮的流光溢彩。陈博走进焕彩酒吧,点了瓶酒,找了一个安静角落坐下。他喜欢一边小酌一边看着舞池中的人们疯狂地舞动,这是他舒解紧张情绪的一种方式。
陈博的目光穿过舞池看到舞池的另一侧,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谭珏脂粉不染,一身湖蓝色的长裙,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是那般的清丽脱俗。十多个人聚在一起,像是同学聚会,看着都很开心。
陈博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边。开始还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不知何故谭珏与一个穿着烟灰色长裙的女子吵了起来。酒吧里声音嘈杂,陈博只能从谭珏的表情看到她越来越激动。旋即谭珏抄起手边的酒杯朝对面女子泼去。谭珏的动作太快,和她坐在一起的人来不及阻止,红酒已经泼在那个女子脸上。
陈博实在坐不住了,立刻走过去。谭珏和那个女子已经被拉开。一个短发女子怒斥道:“谭珏,你疯了?”谭珏一听更加愤怒,抄起一个酒杯又向对方砸去。走进卡座的陈博伸手接住她扔出的酒杯,酒杯里的红酒如数洒在他身上。谭珏一见陈博如见救星,立马委曲地哭起来。陈博一边说着报歉一边揽着谭珏走出酒吧。
上了车,谭珏一言不发,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车座上瑟瑟发抖。看着如此悲伤的谭珏,陈博的心不由-痛,可认识谭珏还不足二十四小时,实在不知如何劝解。问谭珏家的地址,她不肯说。陈博只好拿起她的手机,又拉过她的手指解开锁,调出她妈妈的号码打过去。
陈博叫来代驾小哥,把谭珏送回家。一路上谭珏还是不说话。到了谭珏家,她对楼下焦急等待的妈妈熟视无睹,跑进单元楼。
第二天陈博找了几本谭珏翻译的小说翻看。他终于明白她翻译的小说为什么那么畅销。她翻译的小说语言简洁明了,更接近当下年轻人的阅读习惯。陈博正看得入神,电话响起来,陈博接通电话,是谭珏母亲。
阵博如约来到醇语咖啡厅。谭雪燕坐在昨天她女儿坐得那个位置。等陈博坐下,谭雪燕将昨天谭珏签的那份合同推到他面前说道:“我今天找你来是要告诉你,这份合同无效,因为谭珏是躁郁症患者,是限制民事行为人。”
二
谭雪燕出生在一个Jun人家庭,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银行工作(那时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经人介绍嫁给林广明。谭雪燕的成长环境养成了她直率、争强好胜的性格。这种性格直接影响到她的婚后生活。
谭雪燕的精力几乎全放在工作上而忽视了与丈夫的勾通。直到她的表妹拿着怀孕证明,跪在她面前求她成全,谭雪燕才知道自己的婚姻出现了问题。林广明出轨了,狗血的是他出轨的对象,竟是谭雪燕的远房表妹。
九十年代,未婚生育是很艰难的。这个表妹由于身体的原因,打掉这个孩子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来求谭雪燕成全他们。谭雪燕不吵不闹,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她深入骨髓的骄傲,不屑与林广明这类人计较。只是谭雪燕没有想到的是,这时的她也已经怀有身孕。
谭雪燕生下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取名谭珏,随她姓。“珏”为玉器,象征自己女儿如宝玉般珍贵,她爱女儿。同时“珏”读音通“决”也表示她与过去生活决断、决绝。谭雪燕做到了,她与前夫再没联系。她拚命工作,争取加薪、升职,在学习生活方方面面都给女儿最好的。女儿也很争气,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特别是英语成绩,更是出类拔萃。谭雪燕看着这样的女儿,很欣慰,认为没有父亲陪伴,女儿依然成长得很好。
实际上,谭珏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从来不在妈妈面前提爸爸。但从一些熟人和亲戚那里,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父亲的消息。读高中后,同年级有一个叫林珊的女孩儿,谭珏知道那是他父亲的另一个孩子。她私下要求自己,在学习和学校的各项社团活动中,她可以不如其他的同学,但她必须要比林珊强。
等高考来临时,谭珏的这种想法越发强烈,严重影响到她的睡眠,致使她考场发挥失常。当她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不如林珊后,精神瞬间崩溃。她嘶叫,她痛哭,她把电脑等等所能拿到的物件通通摔到地上……
谭雪燕被女儿的疯狂吓傻了,她上前紧紧搂着女儿,任由女儿锤打、撕咬。她叫来救护车,把女儿送进医院,谭珏被诊断为躁郁症。
凭谭珏平时的学习成绩,本可以考上京都大学。由于她考场失利,免强被秦州大学外语系录取。她是假期突然得病,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是个病人。在大学期间,每当她感觉到病情要发作的时候,就找各种理由请假回家。等病情稳定后再回到学校拼命学习,用优异的成绩来弥补她不断请假带来的负面影响。就这样顺利拿到大学毕业证。
大学毕业面临要找工作,没有哪个单位的工作是可以随便请假。一日谭珏在网上浏览招聘信息,发现书香出版社在招英文小说翻译,可以居家办公,谭珏立马填好自己的个人信息申请应聘。
谭珏所翻译的小说水准高,十分畅销,至今她已翻译出十多篇小说,在翻译界小有名气。她的病情也控制的很好。
谭雪燕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长叹口气说道:“昨天谭珏到酒吧去参加同学聚会,谁知林珊也在场,林珊高考成绩优异,考取了京都大学。同学聚会聊天,免不了说到大学生活。谭珏又受到刺激病情发作,昨天多亏你在场,把她送回家,否则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
谭雪燕稍稍停顿,接着说道:“我今天来找你,一昰说明合同的事,二是求你帮帮我。我把谭珏的病情告诉你,我求你帮帮谭珏。我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发现她对你有好感,我并不是要你接受她,我是求你,不管你们今后是什么关系,求你再做决定的时候考虑到她是个病人,不要刺激她”。说到这里,谭雪燕的眠眶里盈满泪水。
三
焕彩酒吧。顾镝拍了拍阵博的肩膀问:“怎么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被美女拒了?说说让我开心开心”,说着自己先哈哈笑起来。
“滚”。
“喔豁,我们的靓仔还真让妹子给拒了,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阵博喝了一口酒,说:“我可能喜欢上一个女孩,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喜欢她。”
听完陈博的讲述,顾镝收敛起嬉皮笑脸的面容,正色说道:“你完了,你陷进一个局,一个你不能抽身的局。你必须走下去,因为你刚才说了那个女孩儿也可能爱上了你,可她是个躁郁症患者,你拒绝她转身而退,肯定会刺激她病情加重,你忍心吗?这可不是我们君子所为,所以你只能走下去。试试看吧,也许结局会很美好呢。”
顾镝喝口酒,接着说道:“这样吧,我给你找一个这方面的专家先咨询咨询,你别忘了,我可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
很快顾镝就约到精神心理专业的专家赵岩,一位女博士。听完陈博对病人病情的描述,赵博士笑了,说到:“说起躁郁症,都谈病色变,其实大家对躁郁症了解不够。躁郁症是一种常见的精神障碍性疾病,被称为天才病,世界上有许多名人都是躁郁症患者,各行各业都有。比如爱因斯坦,牛顿,梵高,海明威。听你的描述,病人还能翻译小说,病情应该不太严重。当然,我没有看到病人不能下结论。但从你的描述来看,我有以下建议,一是要让病人正视自己,承认自己的病情,对自己有信心,相信病是可治愈的。二是打开心结。最重要的是不要讳病忌医,通过及时有效的治疗,可获得较满意的治疗效果,甚至达到临床治愈。”
走出赵博士的诊疗室,顾镝边走边对陈博说:“对了,你昨天提到的那个林珊,在我们公司上班。因为他是京都大学的毕业生,跟我是校友,所以去年招聘的时候,我对她有印象。昨天我让HR调出去年招聘的大学生的档案,查了查,果然他的父亲是林广明,母亲杨映。据说她母亲长年有病需要照顾。”
晚上下班,陈博接到谭雪燕的电话,电话是背着谭珏打来的。电话里谭雪燕乞求陈博,可不可以邀谭珏出门转转,这几天她总闷在家里,大多时间躺在床上,很少说话,这样下去,谭珏的病情有可能加重。
陈博想了想,拨通谭珏的电话。电话响半天才接通。陈博:“谭珏,能见个面吗?你翻译的小说有些细节问题,需要讨论一下。”
正是下班晚高峰时间,为了不迟到,陈博骑上摩托,赶往醇语咖啡厅。在咖啡厅门口,正好碰到谭珏,谭珏看到炫酷的摩托车眼睛一亮:“哇!好酷!我要骑、我要骑。”
陈博不忍拒绝。正好旁边有一家摩托车车品专卖店,谭珏选好头盔,熟悉了一下车的档位。谭珏坐上驾驶位,陈博坐在后面搂着她的腰,机车“嗡”的一声冲进行车道。开始开的很慢,只是越开越快,陈博劝阻谭珏控制下车速,但劝阻无效。迎面开过来的车如一条直线从眼前划过,陈博觉得今天他要和谭珏一起挂了,他真的好后悔,后悔自己还没有和这个女孩表白,他还没有亲吻过这个女孩。
机车冲出城市,开上一条盘山道,到了山顶的观景平台,车终于停了下来。谭珏摘下头盔,甩甩长发,开心的大喊:“啊,开心!好开心!”话音未落,陈博将她紧紧揽进怀里,做了这一路上他一直后悔没做的事。
密密的吻落下来,谭珏有一刹那的愣怔,随即她扭动身体,疯狂的撕咬陈博,陈博一边亲吻谭珏,一边躲闪她的撕咬。他用手轻拍着谭珏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因为是自己爱的人的亲吻,谭珏一点点冷静下来,慢慢回应着陈博的吻。
激情过后谭珏趴在陈默的怀里嘤嘤哭泣。
谭珏:“我有病,你早就知道?”
陈博:“嗯,我知道。”
谭珏:“你不怕?”
陈博:“我不怕,因为我爱你。今后有我陪着你,你会好起来的。”
冬天的夜空深邃幽远,无数颗星星在天空闪闪发亮,令人遐想。陈博和谭珏紧紧依偎在一起望着星空,他们的人生路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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