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神有问题的青年

一个精神有问题的青年，从小就住在我们家隔壁。然而，城里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因此，他家虽然是我家邻居，但我对他小时候的事情还是不甚清楚。直到他那一天夜里突然发病，他父亲又不在，他母亲敲我家大门，求我帮她把她儿子送到医院，我才跟他有了接触。在这期间，我看到他的一本像日记的笔记本，他病好后给我看了，我便照他记录的说给大家听。我这样说是得到他允许的，因此也就不存在侵犯他人隐私的问题。二O一八年十一月八日记。

                      一

今天从大学毕业后走上了工作岗位，这个工作还不错，是开公交车，3路车。

公交公司离我家虽然远，但我开的3路车首发站却离我家小区所在的凤凰路很近。尽管如此，我还是每天骑着电动车到公司把公交车开到凤凰路与明珠路交汇的车站。

这个车站也就是在路边有个公交车亭而已，别的并无新奇的地方，跟别的公交车车亭相比就是多了几个安全员。安全员穿着墨蓝的工装，头上戴着那种乌蓝的头盔，除了表示其是安全员外，他们还负责维持秩序和扶老携幼以及登记每辆车出发和进站的时间等。我觉得他们还是蛮辛苦的。

我这趟车也就是开到城郊山区的某个寺院，然后再从寺院折返，沿途有十多个站要停留，为的是上客下客。这趟车就我一个人管，我除了负责开车外，我还要负责照应上车的乘客有无投币到投币箱里的情况。我一个人要做这么多事，工作还是既紧张又繁重的，好在我正值风华正茂时期，因此我并不觉得很辛苦，我还能挺住。

                    二

今天一到车站，在等车时，便被几个别的公交车司机看了几眼，他们还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倏地觉得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后跟。我不知道我初来乍到，他们何以要这样对待我，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当我要责问他们时，他们已经坐到驾驶座上了。我当然不好冲过去猛拍车门责问他们，我只好也坐到我的驾驶座上了。

我在等乘客时，要心无旁骛，决不能东张西望，因为有些乘客还可以，不用我说，他们就会自动把钱投到投币箱里，有的不行，你非得盯着。

这时上来一个老大爷，老大爷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大妈，他们是刷公交卡的。

我不合对那老骨头多看了一眼，我看他寿眉长长的，而且头发虽然雪白如银，但那红白滋当的脸却富态得很，这应该是一个慈眉善目像弥勒佛慈颜常笑可笑人、巨腹能容难容事的尊长。可是我却看走了眼，因为他底下的言行却把我对他的最初印象全部颠覆了。

他说的意思是我刚从学校门出来，应该还是一个没娶雌儿的雏儿，嘴上没毛、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不带这样戴着颜色眼镜看人，不应该门缝中瞧人——把人都瞧扁的。他对着我的脸说，记着，这件事应该记着，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有钱人。

我不理他，在这样非常时刻，我是不能理他的，我把他晾在一边。我知道了，这人年轻时一定是个流氓，因此他到老了才更加疯狂。西方有一句谚语叫什么来着？是这样说的，上帝叫他灭亡，必先让他疯狂。

这时上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让我好好地开车，不要理这个老人。如果分心去理他，到时出了车祸危及一车人的生命安全，他拍拍手倒转身走了，我却是跑不动的。

我说到这个女子，肯定会有人说她是我要结识的女朋友，以后会跟我结婚的，还说她既有沉鱼落雁之容亦有闭月羞花之貌，嫁给我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这个叫孟倩倩的女子比我大好多岁，她也不是想做我女朋友。不过，她以后倒是把她那如花似玉的妹妹介绍给了我。

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后来我见到她妹妹时，当真如她所描绘的那样，让我相见恨晚。不过这时却不要下意识中去揣摸一二。她让我开车时不要理他，如果把车开翻了，或者进入山区时，把车开得闯到树木或者山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老人却在我开车时仍然喋喋不休，我刚要火山爆发时，她却提醒我我正开着车，是没工夫跟人家发飙的，一车人的生命安全都系于我一身，不是儿戏的。她叫我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三

我听了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我开着车就要聚精会神，至于看乘客投币不投币和刷不刷公交卡，虽然也是份内事，但这些都是车子处于静止的状态中进行的，是不影响开车的。我不能因为极个别人的无理取闹就受到刺激，这对开车也是有影响的。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个老大爷在下一站下车时，他竟然用手打了一下我的头。

对于他的这种恶行，有些乘客也很愤怒，他们甚至要帮我拨打110报警。我因为车子总算平稳停了下来，并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也没有威胁到乘客的生命安全，基于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我说算了，就当是被我老爸打了，他那么大的人了，应该也能养得起我这个儿子，再说了他也没打疼我。

那个叫孟倩倩的看样子是结了婚的，因此她比我懂得很多人生道理。她先是摇摇头，否定我的这种想法，接着她说我这种好好先生要不得，这样无疑是助纣为虐，会助长这种坏风气的，好多乘客认为她说得非常正确，他们要我下次不能饶了他。我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

她临下车时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我问她要我的电话号码干什么。她说她觉得我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她准备把她妹妹介绍给我，她说她妹妹是她表妹，她边说边笑嘻嘻地下了车。

今天虽然碰到那个老大爷惹得心情老大不愉快，但也遇到了这么热心的女子，刚遇到我便要把她妹子介绍给我，我又不禁很是兴奋起来。

                    四

我决定如果她妹妹真地愿意跟我谈下去，我会对她妹妹非常好的，我以后也确实做到了，我跟她妹妹感情很好，我们决定再隔个一两年就结婚，省得我父母亲总是盼望着抱孙子。

我跟她妹妹讲这些时，她先是红了脸，接着便躲到我怀里咯咯地笑了，她的笑声如银铃般的笑声，很能感染人，我觉得连周遭的空气也充满了快活的成分。

那些见到我就表情深不可测的司机同行，他们在我女朋友下车回家后就说了，我一个大学生还来开公交车，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接受的范围，而我一个开公交车的能很快结交到女朋友，更是让他们惊诧不已，要知道他们当初跟女朋友相识，没有个三年五载，这个浩大的工程还不一定能迅速拿下。

他们开始对我刮目相看，他们跟我也逐渐相处得很融洽，这不仅因为我们共同属于公司管辖，我和他们不存在利益的冲突，而在于我们都是干的一种特殊的活计，我们惺惺相惜，我们都是开公交车的司机朋友。

                    五

孟倩倩的表妹叫孔馨媛，她那一天正好有事到市郊山区寺院里，那个寺院叫什么灵岩寺，她一到车上就坐在我身后。她边跟我讲话边和我一起看着乘客投币到投币箱里，我感到她说话时好像黄鹂在啁啾，是那样悦耳动听。

正当我好像在春风沉醉的早晨听我女朋友有些嗲声嗲气地讲话时，这时从车厢外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

这个妇女长相还算靓丽，身材也很适中，穿着打扮虽然朴素，但很时尚。像她这样平凡的女人，我在车上见到的多了去了，所以我并没有特别去注意她。

可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扔在人堆里也难分得清的女人，却差点让我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事情是这样的，我正听孔馨媛说悄悄话时，那妇女上车后就对我说她要到体育馆去，我当时虽然听孔馨媛讲话有些分心了，但我还是很负责地对她说到时我会提醒她的。

我这样说是说明我虽然不太注意她但对她印象却很深刻，这是因为我跟她有过对话的机缘。

我看时间到了，就跟孔馨媛说我要开车了，要秀恩爱下班后再秀。她听我这样说，不知为什么竟然羞涩得脸都红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她说:“死相，谁跟你秀恩爱，美的你上天了！”要搁在家里或者公园里，她准会用粉拳擂我的胸膛，但现在在公交车上，她只得对我网开一面。

                    六

我开着公交车在平坦的公路上向前奔驰，到了体育馆后我停下来，我转回头提醒那个妇女，我说体育馆到了，请她下车。但我从人隙中看见她却在座位上睡着了，人家站在公交车上的人却没睡，就她在那儿呼呼大睡。

我又喊了她几声，她也没醒，孔馨媛想跑过去提醒她，但公交车过道上却挤满了人，今天是礼拜天，到灵岩寺拜佛敬香的人还很多。孔馨媛也没办法过去，更要命的是公交车上的乘客好像对那个女的不是很热情，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推推她。

我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我现在这样写倒不是为我以后到警察跟前好为自己辨护，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我经不住别的乘客的催促，只得又重新发动起车子继续往前行驶。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车刚开不久，那个女的居然醒了，她发现过了站，马上发了疯似地挤开人丛跑到我跟前，她让我停车，她就要下车。我忙跟她说这里没停靠站，不能停车。

但她却不答应，她非要我停下来让她下不可。她见我不答应，竟然像个疯子一样地来揪我的头发。

我在这样的时刻，竟然一时慌了忘记踩急刹车，我边拂过她的手边继续握着方向盘，公交车仍然安然无恙地行驶在城里平坦的公路上。

孔馨媛见我不能还手，忙站起来拉扯那个女人，她使的力气很大，居然把那女的拉到一边去了，但那女的却还是冥顽不灵地死命拽着我的头发不放。

我负痛不已，正不知怎么办时，突然，我听到孔馨媛带着哭腔说:“呆子，快踩刹车啊，不然撞上前边那辆小轿车，你赔都赔不起！”

我仿佛醍醐灌顶，一下子豁然开朗，我猛地把刹车踩住了。由于孔馨媛刚刚哭着喊的声音让一些人听到了，公交车猛然停下时，并没有多少人摔倒，更由于人很挤，纵然有人摔倒也被挡住了，但并不能排除有些在座位上打盹的人被磕到前边座位上，还是有几个人被磕得受了轻伤。

那些受伤的乘客都埋怨我是怎么开车的，纷纷要我赔他们医药费。在这个时候，还是孔馨媛有急智，她一边紧拉住那个女的不放，一边拿出手机果断地拨打了110报了警。

警察来了后作了调查，把那女的直接带到派出所去了，而我也被那些乘客谅解了，我继续开着3路公交车向灵岩寺驶去。

可是后来孔馨媛却向我提出了分手，理由是我不仅没有男人应该有的魄力，而且还没有应对突发事情的机智和勇敢，她还说要不是她在场，后果不堪设想，撞了人家车子事小，还有这一车子的人的命还能有几个生还也是一个未知数。

我想她的潜台词可能是跟我一个开公交车的人没有安全感吧？呜呜，咱开公交车的人，咋就这样难找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