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朱不可言先生
爷爷家在一个老社区,在这本就拥挤的楼房之间,停上了各式各样的车子,许多住户都是新面孔,老住户搬走了不少,真是时光如梭,细细看去,已经物是人非。
爷爷家住在一楼,门前原有一片五六个平方的土地,不是特别肥沃,只能种种花草。记得小时候,这片土里长出最让我欣喜的植物,是草莓。土地里的其它植物我记不得了,只记得爷爷最爱的是那几株薄荷,因为爷爷最喜欢用薄荷的叶子泡茶。我觉得爷爷就像薄荷一样,他的境界是淡薄的,清凉的。
从爷爷家门口走出五米远,便是墙,是一排小仓库的墙,门都在另一头,这些小仓库归属对面那幢楼的住户。很多年前,爷爷从乡下老家移来一棵矮小的青枣树苗,可是门前的小土地却和它闹起了别扭。眼看着小树苗不行了,爷爷只能把它移到了大门口五米远的墙边,沿着这墙边,本来就有很多树。爷爷是想着,能活就是造化,实在活不了也就算了。
来到城里水土不服的青枣树,在那墙边看似更加贫瘠的土里,竟然愉快地成长了起来。它的成长,给我们带来了快乐,每到枣子成熟时,爷爷就会打电话来,让我和父亲过去采摘。
抓起竹竿对着青枣树一阵敲打,绿色无公害的青枣就会活跃地在地上打起滚来,能捡上整整两个脸盆!用水洗一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起来又脆又甜。附近的孩子每每路过,胆子大的有办法爬到那杂货间的顶上,伸手就可以直接在青枣树上摘枣子吃,也是其乐无穷。
然而这棵来自乡下的青枣树,在克服了水土不服之后,依然没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上它的甘甜和质朴。八年前,住在对面楼里的一位年纪与爷爷相仿老大爷,提出了一个要求,砍掉青枣树。
这位老大爷和我们还是同村人,只不过不大熟悉。老大爷提出砍掉青枣树的理由是,他认为墙边的青枣树的根部,会生长到杂货间的地底下去,然后会凸起来,接着就会把他们家的杂货间地面给捅破。看着那棵单薄的青枣树,我实在想不出她的根部能生长到多么庞大,老大爷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那一天我不在,如果我在,当时我必然会极力阻止。父亲告诉我,当时爷爷没有意见,爷爷觉得和老大爷有同乡之谊,既然对他有影响,那么就砍了吧!
那位老大爷回家拿了工具,当即便把树给砍了。父亲收了树上的枣子,很客气地想分一袋给那位砍树的老大爷,拿回家给小孩吃,老大爷从头到尾一脸不愉快,拒绝了父亲的好意。
父亲把青枣树处理了之后,地上还遗留着到处滚动的青枣,见有附近的孩子去捡,父亲便进屋了。农村人都懂的,自家的果树或瓜地,让别家孩子或过路人摘一些解解渴、解解馋,算不得什么事。
但是父亲告诉我,那天当他准备离开爷爷家时,却从窗子里看见,那位卖力砍树且断然拒绝父亲赠送青枣的老大爷,再看到一群孩子捡青枣之后,也率领全家拿起锅碗瓢盆在地上欣喜地捡了起来。
我知道,老大爷一家人吃到的青枣,和我们吃到的一样,也是甘甜的。青枣树从此不在,但是那棵青枣树在那几年里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带来的甘甜和质朴,属于我们一家人,属于路过摘枣的人,也属于老大爷一家人吧?
如果多年以后我成家生子,再多年以后我的孩子成年,我会送给孩子一个成人礼——亲手种一棵青枣树。我会告诉我的孩子:如果你尝懂了它的甘甜与质朴,那么请你分享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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