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很多年前,部队中两个班因为吃饭的琐事而扭打在一起,一个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飞身上前一拳撂翻了那个闹事者,因为这件事他关了禁闭,也加速了他退伍的进程。
这个年轻人就是我父亲。
父亲退伍打了几年工,就和母亲结婚了。
再过几年,姐姐出生了。
又过了几年,我也出生了,一家四口,羡煞旁人。
02
三四岁的时候,我对父亲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整日瘫坐在炕上,哪里也不能去。
我摇着他的胳膊:“爸,你快出门带我玩呀!”
“爸,别人家都去地里干活了,你怎么不去呀?”
“爸,你真懒!”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总之每当我喊得急了,他就给我讲个故事,不是龟兔赛跑,就是屠户和狼的故事。
讲完便哄我出去玩,我出去看别人家的父亲都能直立走路可以干许多农活,我的父亲为什么只趴在炕上一动不动。
别人家的父亲动不动甩手就给闹腾的孩子一巴掌,我父亲为什么不打我?
这是我幼年的疑问?
爸,你为什么不打我?
03
慢慢年长懂事后,我才知道父亲得了腰椎间盘突出,这个病很严重的时候,人根本无法直立,只能整天趴在床上,吃药,做牵引。
每到晚上,我睡不着觉,父亲趴着疼痛地哎呦哎呦,母亲告诉我姐弟俩:“去你爸腰上踩踩。”
我和姐姐扶着墙,两个人在父亲的腰上走来走去,软软的烫烫的,有时候还觉得很好玩,父亲总说:“这样好多了”他当成了治疗,我们当成了玩乐。
如今每次看到游乐园的蹦蹦床,我就笑了起来,这个小时候俺玩过,在父亲背上……
踩得稍微舒服点,父亲就继续给我们讲故事,还是那两个故事,可在深夜里我的想象力却无限延伸……
乌龟赢了兔子之后,蛇要来和他比赛,黄牛也要来……
兔子输了比赛后,被黄鼠和蚂蚁看不起……
在父亲和母亲讨论琐事时,在姐姐用手电筒去做手影时,我就进入梦乡了。
04
一年后,父亲的病被两个盲人牵引得有了好转,那两个盲人虽是女流之辈,姐妹俩胳膊比男人的大腿还要粗,每次来家里的时候,她们一进屋,总会觉得屋里有什么东西会摇摇欲坠。
关于怎么做牵引治疗,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我一直有个渴望:爸,你快好起来,教训教训我。
一年的时间,父亲的病几乎好了,平时只要不做重体力活,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我有时候幼稚地在他跟前故意犯错,把农具全部摆乱,把水桶踢翻,他看到后,只是骂我两句,从不打我,当我想办法要进一步犯错时,父亲离开了家,去外面打工了。
我的幼年记忆中关于父亲的记忆就此模糊了,中间断了三四年,再也想不起什么。
05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年年,父亲每次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每逢年关,他忙得置办年货,家里大扫除,根本没功夫理我,过了年没几天,他就又出门了。
小时候我慵懒不堪,仿佛家里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像一个阔少爷一样,吃完午饭,一甩手,嘴用袖子一擦就跑出去玩了,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才回到家,母亲嘱咐我下次早点回家,父亲黑着脸,一句话不说,我知道他很生气,但从来没动手打过我。
叛逆的青春期,我把隔壁村的小伙伴打得鼻青脸肿;我们偷走了村委会办公室的二战飞机图谱;我骑自行车把自己摔得差点毁了容,这些让我刻骨铭心的经历,他几乎都不曾知晓,所以,在我的童年,我几乎不惧怕父亲打我,压根没有想过我父亲会打我的那个场景,有些事想象不来。
长大以后06
“养不教、父之过”,我一路曲曲折折长成大人,我的父亲有没有过错呢?
我热爱文学、热爱写作和他没有关系,要是他打我几巴掌,我势必会反抗,也不会这么多愁善感,估计与看书写作再也无缘。
长大后,高考志愿,父亲没有替我做决定,我报了自己喜欢的汉语言文学。
毕业后,我要去上海,父亲只是说不要耽搁自己的青春,我只身一人就来了。
父亲永远只是那个在你后面小声嘟囔的人,他从没有站在我跟前,扇我一巴掌,跳着大骂:“老子的话,你不听也得听。”我该感谢他,还是埋怨他呢?
小时候,我渴望父亲打我,是不希望和同伴不一样,这种畸形的比较会让我得到满足,呵,我爸也打了我一巴掌,看,我也是小小男子汉。
稍稍长成,我渴望父亲打我,叛逆期不知走过多少弯路,需要这一巴掌力挽狂澜,可是他没有参与,我醒悟太迟。
现在,我盼望他打我一巴掌,让我时长做个理智的人,不要空想,不要有太多不可得的欲望,可是,我发现,他比我更脆弱,时常叫我出门在外,不要惹事,长点心眼。
这还是那个当年挥拳挺身而出的士兵吗?不,他是个老人了,他是我父亲,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打过我,也许是他一辈子骄傲的事和坚持的底线,而对我来说,还是会时有时无的埋怨,渴望他一巴掌来打醒沉睡的我。
也许,只要一巴掌,就足够了。
耕犁的黄牛不需要时常鞭打,只需要一鞭子让它刻骨铭心,平时,你一抬手,它就会勤勤恳恳地工作。
可我就是少这么一鞭子,所以才放纵不羁,折腾不止。
我是缺少父爱管教的孩子,是社会让我成长坚强的。
如果回到过去,我还是希望父亲时常给我点教训,不是家暴,而是教育我:“男儿懦弱无勇为大耻。”你要有“打断牙,和血吞”的坚持和魄力,因为,你是男人!
想到这里,有点辛酸,又该起床被社会狠狠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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