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的冬天
心寂
图文/原创: 莲小湲
门铃响了，是老大夏菲来了。
夏菲进门就说：“昨晚好大的雪啊！”老大很在意自己的外表，而她的打扮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说不出的一种信息传递，多了些招摇，少了些庄重。简清很佩服老大的勇气，简清对那些有勇气做出自己想做的事的人总是很佩服。虽说佩服，可她不会去效仿，她永远不会去做那些事。
简清给老大拿了双拖鞋，说：“是啊！本来……”话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变了话题，问：“老三家什么事？”她原本计划今天去看雪的，现在这一切又都泡汤了。
夏菲脱掉大衣说：“老三只说去给她儿子送东西，没说别的。”她把大衣挂到衣架上，又接着说，“她那个儿子，从小到大就没让老三省过心，初中时就开始逃课谈恋爱，我说老三还不信，我在大街上看到过多少次。”
简清没接夏菲的话茬，心想：有几个母亲愿意听别人说自己孩子的错处，都愿意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这是母性。你偏不了解这些，不了解这人性，直接地道破，老三当然不爱听，不承认了。她说了句：“自己招呼自己，就收拾完了。”
夏菲看着简清正忙着收拾屋子，又说：“别收拾了，大家又不是外人，家家都一样。”说着坐到沙发上，“你也是，怎么不找家政干，又不是花不起钱，找家政干多省事儿。”
是啊，简清的两只手这二十多年占到凉水关节就钻心的疼痛，那年他住院，简清刚生完女儿便又到医院去护理他落下得病。没人知道。简清和他在一起过了好几年，他都不知道，女儿也不知道，简清从没在女儿面前提起过。只有诸葛弘一知道。简清开店以后，有一次洗红薯，她的痛苦被他发现了。那以后，他告诉服务员沾凉水的活一律不让简清干。
“有时我也想这个问题，楼上楼下的收拾一遍确实挺费力。可总有些使用佣人的感觉，怪怪的。”简清停下手里的活说。“前几年，我到小的城市去，没有公交车和出租车，我也从不坐人力车，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想那么多干嘛，人人不都是这样。”夏菲拿起一个橙子剥着皮说，“他们用力气换钱吃饭，你花钱买方便，各取所需。”
“事儿是那么个事儿，说也是这么说，可‘不忍’两个字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使我的心很不安，很不舒服。”简清摘下朔胶手套，“你女儿在那边工作的怎么样？”
“还不错。”夏菲吃着橙子说，“最近视屏觉得那孩子心情不怎么好，问她又说没事，我有些担心。”她显出些忧虑的神情，只是一闪就过去了。
简清也没多问。最近简清常常在心里想一个问题：人们生育儿女是为了什么？生孩子之前都想过什么？他们做好了准备了吗？她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说出来别人会觉得她有病。就是这个愚蠢的问题常在心里出现，常常困扰着她，让她不得安生。每当她想起这个问题时，总有想哭的冲动，眼睛湿湿的。现在的孩子太不容易，太苦了。人真是为了这些才活吗？她觉得人生好苦、好累，但又不能轻言放弃，为了生活那点破事被困在自我的圈子里拼命地挣扎，争得头破血流。“担心就去看看她，你又有时间。”简清想了想说。
“去看也多余。”夏菲用餐巾纸擦着手说，“我把她养大，供她大学毕业，我的责任就尽完了，剩下她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怎么过，就看她自己的啦！我既没钱，也帮不上她的忙。她那没用的爹就更指望不上。”过了一会她又说，“工资永远赶不上物价涨得快，你没看现在的物价吹气似的涨。都说土豆白菜家常菜，小白菜都四块多钱一斤了，大白菜两块钱一斤。都不知该吃什么，也不知道能吃得起什么？”
简清抬头看了看夏菲，想从她脸上看出她说这番话时是一种什么心态。她的眼神正好和夏菲转过来的眼神相遇。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无能为力。我自己都是过一天算一天呢！”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那死爹什么能耐都没有，挣一脚踢不倒的那几个破钱，每天就知道喝酒，喝完了，不论喝多喝少接下来就是磨叨，能把个人烦死。我自己将来都不知道怎么过呢？哪有能耐管得了她，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又应了简清的那个问题，她在心里又问：那你为什么生她？嘴上却说：“她没有男朋友吗？”
“没有。她说有一个男孩喜欢她，她嫌人家家境不好，不搭理人家，家境好的她又得不到。”夏菲说，“我见过那个男孩子，大一入学那会儿，那男孩就跑前跑后帮忙，这些年一直照顾她，可她一直不动心，说不想像我一样日子过得那么苦。”
简清想，生活的苦与乐金钱到底起多少作用？“你每天都忙些什么？”简清问。
“闲不着，反正我不会寂寞。”夏菲自满意得地说。
简清又看看她，想张嘴说什么又没说。却想：你不知道吗？日子就像树一样，叶子有绿也有黄；像花一样，有开也有落。人怎么会没有寂寞？是因为守不住寂寞才去寻求刺激，才会去做一些无聊的事。
寂寞是什么？寂寞是一轮柔和宁静的明月，看上去别有一番滋味；寂寞是一池深不见底的清水，谁也不忍打破它的宁静；寂寞是一曲无声的乐章，在心底里孜孜不倦的流淌；寂寞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这种境界只有乐于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品味出其中特殊的韵味。
简清家附近不知什么场所常会播放一首曲子：凯丽金的萨克斯独奏《回家》，声音很大，很远都会听得到。每当简清听到这首曲子，心里不免有种惆怅和伤感。她时常想，放曲子的人心里是否也有某种惆怅和伤感呢？
这或许是另一种寂寞。
人本身就生活在寂寞里，人生本身就是一首寂寞的歌，在寂寞的歌里寂寞地走完寂寞的旅程。
凉爽的早晨、炎热的中午、匆忙的傍晚、清冷的月夜，不时会有一种酸楚感，一蹴心底。
为什么有时人会不自觉地想哭，却不知因何而流泪，只是流出了眼泪，心情会畅快些；有时也会不自觉地笑，只因笑罢会释然一些；有时会想大吼，却不知因何而吼，只因吼过后身心会轻松一些。这是坚守的某种方式，正因为这样守住了寂寞，人生才得以坚强、人生才有魅力。
简清想到这儿，微微地笑了笑。
“老二和老三一起上来了。”夏菲按了门开关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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