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唐代最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酒香四溢,醇醪吐芳。可以说,他是无酒不成诗,无处不是诗。他的《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其三说:
铲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
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
这首诗,到底说了些什么呢?郭沫若认为“铲却君山,以平铺湘水,不是他看到农民在湖边屯垦,便想到要更加扩大耕地面积吗?”这种看法,我觉得有点扯。
李白是在长流夜郎,中途遇赦放还,南游潇湘时作的诗。他在政治上经历了一场波折,忽而有机会与亲人重逢,其欣喜当为何如也?“人分千里外,兴在一杯中”,应当痛饮一场才是。何况此刻正在风景优美的洞庭湖边,岂不是更加增添诗情酒兴?
李白是富于想象的,看到这千波万浪,浩浩荡荡的湖水,恨不能让它变成酒,甚至连湖中的君山也不要了,来增加酒的分量,大破愁颜,痛饮一场。这既表现出李白与亲人相聚时的欢快,也倾泻出他久积心头的愤慨与苦闷。
让水变成酒,这种表现手法,在别的诗篇中也出现过。如《襄阳歌》:“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这是一个嗜酒如命的诗人,对着浩浩的长江所产生出来的奇想。
为什么要把长江和洞庭的水比拟为酒呢?李白虽然出身豪富,手头有些钱财,但因大手大脚,嗜酒豪饮,有时也弄得囊空如洗,十分狼狈。在离开宫门以后,“归来无产业,生事如转蓬。一朝乌裘敝,百镒黄金空。”这已非“有落魄公子率皆济之”的阔气时候了。所以,李白常常喊苦叫穷:“欲邀击筑悲歌饮,正值倾家无酒钱。”没钱也得想法去饮:“解我紫绮裘,且换金陵酒。”什么五花马,紫绮裘,能换酒就换酒,先喝个痛快再说。但是这些东西总是有限量的,今天拿去换了,明天可就没有了。这样就势必赊欠度日,债台高筑。在我们诗人的笔下,一种不愉快的场面终于出现了:“归家酒债多,门客桀成行。”他一方面要豪饮,一方面又无钱,于是他就幻想,什么湖啊,江啊,通通变成酒,不用钱买,随便喝个够。这就好像古时的一个穷人,在大雪纷纷的严冬,希望白雪变成面粉一样。李白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这种本领,谁能比得了呢?
诗歌是要借物言情,不是施工的蓝图。君山你想铲却它,它还是屹立在那里。但是诗人创作时,根据自己当时的情绪去塑造形象,变化万千,出人意料。他在一首诗中说:“铲却君山好”,而在另一首诗中又赞美它的美丽“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这有何不可?正如他喜欢长江,赞美长江,同时又希望江水变成酒。当然如想到水变成酒,让老百姓分享一杯,也很有诗意,也未尝不可。诗的本身并没提供这样的形象,而仅仅是我们后人为诗人设想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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