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国内。小年、爸生日、年、初春。
此去经年,坎坷心路难忘。
早起看到若干个未接电话,赶紧打过去,哥流泪告诉我老爸紧急住院了,他买好票要赶到北京去。
我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开始联系北京的同学。国内晚上十点多了,只有锐儿给我回了话。听我说明情况,她和爱人马上赶往医院。医院现在就老妈一人,其孤独无助可想而知。
放下电话,我订了最近的机票,然后将我离开卡城期间儿子的接送委托给朋友。
第二天,在温哥华机场转机时,表姐打来视频。没想到最痛心的一幕在眼前展现:老爸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医护人员正对他做心肺复苏!看到老爸一次次被震起的救护场面,我泪留满面。
坐在飞机上,抢救的镜头在脑海中不时涌现。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是那样恐惧,不知道能否见老爸最后一面。我的心一直揪着,揪着,最后疲惫不堪地睡着了。
降落北京,哥哥打来电话,说老爸被抢救过来。打车直奔医院,一路忐忑不安。拖着行李走进急诊,一眼看见坐在厅里等待我的老妈和表姐。
病床上躺着插满管子的老爸,手脚因躁动不止而被纱带束缚着。他双眼紧闭,没有意识。听着老妈讲述发病前后的经过,我好心痛,我可怜我的老爸,心疼我的老妈。我凑到跟前,看着老爸的脸。这几天他和死神搏斗,在死亡边上挣扎,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啊。
过了不久,老爸睁开眼睛。他注意到我,看着我的眼神突然警醒,似乎认出我来。我握着他的手,含泪叫他,要他不要害怕,女儿来看他了。
当天夜里,我让疲惫不堪的表姐、哥哥和妈回宾馆睡觉,我留下来陪护。护工很负责,不停过来询问,并给老爸翻身。老爸的心肺都在监护,这是他被抢救回来的第一个夜晚。他还是焦躁不安,意识不清。我很紧张,盯着监护器不时查看。
2018年春节前夕的北京,医院急诊的床位供不应求,人满为患。急诊室里挤满了病床和轮椅,大多是上年纪的人。胃痛、呼吸困难、昏迷不醒,满目都是人间疮痍。医生护士穿梭往来,家属满面愁容。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老爸的脸。他还穿着我前一阵子我回国探亲时的旧衣服,从小到大老爸的好在我眼前不停浮现,我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模糊。
第一宿,老爸挺过来了。
第二天一早去吃早餐,看到路边角落里坐着一个行乞的男子,我内心很有感触。老爸危在旦夕,如果能像这个乞丐一样多好,虽然一无所有,但拥有健康啊。
我联系医院的朋友帮助找病床。老爸需要尽快住到病房去,否则,病情会贻误。
ICU终于有床位了,接下来,MRI及其他检查也都在进行。令人惊喜的是,老爸的意识在逐渐恢复,他已经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了。
老爸住进了ICU,他的焦躁症状在减轻,各项指标也在好转,插管陆续拔除。他做核磁共振的时候,已经很清醒地配合检查。
检查结果提示脑部有局部梗塞,但医生怀疑他的神经系统症状来源于脑膜炎,于是除栓和消炎同时用药。
我们退了宾馆,回家去住,每天探视时间再过来。需要检查时,我们过去陪同,期间签署了各种各样的家属同意书、风险知情书。医生说老爸好转得快,如果病情稳定,过几天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去。
这时,我们终于可以放下了紧张的神经,睡觉安稳多了。
老爸能说话了,虽然口齿不清,但能完成沟通。他知道我从加拿大赶来,也知道表姐从海南赶来,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他眼神里的求生欲望很强烈,配合医护治疗,依从性很好。这让我们也有信心,相信老爸会好起来。
药物在发挥效力。老爸一天天好转,每一天都有进步。我们的心情越来越乐观,往返的脚步也越发轻松了。
老爸转普通病房了。
在普通病房,我们请了户工在夜间护理,白天轮流去陪护。
表姐和哥哥离开后,我和老妈照顾老爸。爸生日那天,老妈让老爸坐起来,喂他蛋糕吃。但老爸不喜欢在医院过生日,只勉强吃了一小口。
老爸吃医院的营养餐,从流食过渡到加固体食物。他爱吃菜粥,后来也开始吃花卷和一些松软的蔬菜。看着他越来越好的食欲和饭量,我心甚慰。
老爸的话越来越多了,每天和我说很多话,体力日渐恢复,情绪也一天比一天好。
在那些陪护的日子,我早出晚归去医院,虽然车挤路远,但内心却充满感恩。北京西站熙熙攘攘的人流,让我感慨人世沧桑,生死无常。
一袋袋药水滴进老爸的血管里,各种口服药,各种辅助检查每天按部就班进行。
老爸的腿部出现静脉血栓,要输液几天除栓。为了排除脑膜炎,医生还建议做脑脊液检查。考虑到腰穿对身体的损伤和老爸目前的体力,我拒绝了。
完成需要的检查,医生交待医嘱,取了药,老爸终于出院了。
我和妈接老爸出院。在风中站起来的老爸很虚弱,在我们的搀扶下,慢慢坐进车里。
想到他躺着进医院,现在站着走出来,我心里波涛起伏。人多脆弱啊,疾病来的时候,像一座山,说倒就倒了。
我们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个年。
年后,带老爸拔尿管,复查,都顺利。
这件事到今天有一年了。每每想起,还是惊心动魄,令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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