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散记｜三个葬礼.2

脱贫散记｜三个葬礼.2

七月末，正在大暑伏中。《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意即到了这个时节，萤火虫已卵化而出，天气开始变得闷热潮湿，雷雨天气渐多，天气将向立秋过渡。

川北气候尤其闷热潮湿，每天都在三十八九度，稍有动作，即汗出如浆，日子异常难熬。

那天晚上，我们填表加班到十点才结束。我和黄主任爬上村部门前大青石，沟里有风吹来，也能稍解暑热。

无月的夜，沟里漆黑一片，幽深如同恶魔噬人的眼。站在石上看得到沟两边工地上隐约的灯光，工程机械和拉料车的轰鸣仍在持续。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大青石似乎都振动了一下。又有树木折断的噼啪声响起。黄主任喊“糟了，出事了！”

已经回屋准备洗漱的几人也都慌慌张张跑出来。到处都在问，“啥子事？啥子事？”场面一片乱哄哄。我和黄主任已从大青石上下来，一边向我的车子跑，一边喊：“八社那边可能翻车了！快上车！”

高书记和杨书记也挤到我车上来，其他人挤了另一台车，匆匆忙忙往八社那个湾里赶。大家都在祈祷，但愿只是虚惊一场，紧张的气氛似乎让空气都凝固，毕竟那湾里沟太深了。

还没到湾里，杨书记就接到了施工队的电话。一台拉料的车翻下了沟里，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远远看到灯光翻滚着掉下去，他们也正往出事地点赶。看来情况不妙，车里更沉寂了。

杨书记已经打了120，又给镇里报告了情况。党委刘书记叫我们查清情况先行处置，他马上赶过来。

一路颠簸，不过几分钟时间，却似乎煎熬了几年。漆黑的夜里，很容易就找到了出事地点，滚落在沟里的汽车仍然雪亮的车灯就是指引。翻车地点在八社急弯上，看样子是司机方向没打够，速度又快，所以冲了出去。滚落的那段不是悬崖，是一个比较陡峭却并不高的土坡。

胖胖的高书记冲在前面，带着我们沿汽车滚落的痕迹，抓着草木枝叶往下溜。高声喊叫：“人呢，人呢，人哪样了？”却没有人回应，大家越发紧张起来。

情况不容乐观，车子侧躺在斜坡上，水泥口袋滚得满坡都是，司机歪在打开的车门边，身上到处是血，好在还有呼吸。黄主任一面给医院的朋友打电话请教，一面指挥进行简单的急救。一番折腾，司机仍然没醒过来，大家那一点希望越来越淡了。

还在车子周围打着手电查看的宋老师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惊惧，心里咯噔一下。大家拥过去才发现被灌木掩着的地方，还静静躺着一个人，脑袋枕在石头上，血流了一地，面色苍白泛青。高书记探手试试鼻息，已经没了呼吸。手电光下可以看到这个人还年轻，身体也健壮，却把命丢在了这里。

我心里似堵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施工点的人也都赶来了，除了等120的人来，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十几个人在现场，却一片寂静，虽然天气仍然闷热，沟里有风吹来，却让人心里发寒。

宋老师轻声叹息着，“他是我们村的黄永成，一直在外面打工，今年才回来在修路工地上做事。前些天还说准备把家里房子弄一弄，以后就不出去了。”

宋老师一说我才想起，难怪有点面熟，上周我们在铺路的工地上还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