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左暮
就在刚才，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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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石子向我飞来。
它脱离弹弓的束缚后，迅疾地向我飞来。它刺破空气，带动着风，“唰”的一下，只感觉肚腩被尖锐的利器划开、刺穿，根本来不及躲闪。
我拼命的扑腾着，听着翅膀煽动着风的声音，又是“砰”的一声，翅膀被折断了。
黑色的羽毛，在空中翻飞，混杂着血迹斑斑的肉体和液体。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只是冷冷地盯着。
只感觉时间被拉的很长，很慢……
身体不断的下坠、下坠……
我忽然坠入了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我坠入了一棵大树，树叶不停地嘶喊着、拉扯着我，似要扯出我的灵魂，又似想要挽留什么。他们好像在替谁哭诉，可能是我，但是我听不见。肉体掉落地面的巨响，我也听不见。
只有一片血肉模糊。
就在刚才，我死了……
噢，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一只乌鸦，至少那几个高喊着，欢呼着，大笑着，手里拿着像树丫的东西的人类孩子这么称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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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领头的黑瘦子一把抓起我快要拧断的脖子，将我的尸体拎了起来。他乜斜着盯着我并未瞑目的眼睛，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他命令着其中一个小弟，“快去把那个死白痴给我带来，让我用这只死乌鸦为他刚过世的母亲陪葬，助兴。”
“对呀，助兴！死乌鸦给那个白痴他妈陪葬，也算是厚礼了。”其他人跟着狰狞地笑着。
随即又是一阵哄笑声，迎接来了跟在那个小弟身后的一个低垂着大而畸形地脑袋的白白胖胖的傻子。在傻子脸上分散得很开的眼睛无助地张望着，因无法完全对焦而尽显空洞，无底深渊般一点点吞噬着一切。
“傻子，你过来。”黑瘦子温柔地说道，“快点过来！”一声呼唤未得回应后，黑瘦子已经不甚耐烦。
他一边似欣赏，似玩弄地看着我的尸体，一边缓缓朝傻子走去，狠狠地将我的尸体甩在了傻子的身上。“他妈的，你听不见我说话是不是？”
傻子愣愣地看了着瘦子不住的抖着，他抱起我面目狰狞，血肉模糊的肉体，“哇”地哭了出来。只是不停地断断续续地哭喊着“鸦鸦……鸦…鸦，我要妈妈…妈…我的鸦鸦……”
“他妈的，只知道哭，哭什么哭？！”，黑瘦子抓起我的尸体，一下一下用力地在傻子的脸上摩擦“你倒是好好看看你的鸦鸦啊！你看清楚一点！你现在喊妈妈没用了，你妈妈死了！你他妈知道什么叫死了吗？就和你现在的鸦鸦一样！它害死了你的妈妈，还害死了别人的妈妈！我用它给你妈陪葬！”
“妈妈……妈妈……死…死了…”
傻子只知道哭，或许它还知道悲伤。
我的血和傻子被我的鸟喙刮伤的血，还有黑瘦子手上的血溶在了一起。被风凝固成了暗黑色的斑，印刻在傻子的脸上、黑瘦子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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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瘦子遣散了他的小弟。
将头低下，将手搭在了傻子的肩膀上，靠在傻子的耳边轻声说：“傻子，你知道吗？我出生那天，我妈就死了。”
黑瘦子不禁冷笑了一声，他抓住傻子肩膀的手开始颤抖。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傻子的妈就可以活下来，就可以有妈宠着，疼爱着。干啥都只需要张嘴叫妈妈就行。然后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收留了一只该死的乌鸦。”
傻子小声地啜泣地喊着妈妈。
“你知道吗？我妈的死都是拜你的这只死乌鸦所赐！那些该死的老东西说我出生时就是它，一直在我们家屋顶上惨叫。就是它这个不吉祥的该死的东西，让我妈死在了血泊之中。没有任何人接生，没有任何人帮忙……她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生下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但也只是紧紧地抱住我血淋淋的身体，用生命最后的余温保住了我。”
黑瘦子的手指甲缝里掺杂着淤泥，我的血肉，现在又嵌入了傻子的肩膀。但他毫无察觉，眼里只有无尽的绝望、怨恨，泪水开始氤氲他的眼眶，声音开始哽咽。
一滴温润的泪滴落在傻子的肩头，傻子不禁一颤。
“我被善心的阿爷发现时，乌鸦正在啃食我妈腐烂的尸体。奄奄一息的我被阿爷喂大。可是……这还不够……那些人都说我是扫把星，说我是食人怪。他们不停地欺侮我，凌辱我。他们跟我的交流方式不过只有拳打脚踢罢了。阿爷为了保护我竟然被活活打死。我守在阿爷的身旁，我只想永远地守在他身旁，这只死乌鸦又想要吃我阿爷的肉！”
黑瘦子狠狠地将眼神射入傻子的眼里。
“你他妈一个傻子懂个屁啊！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摸爬滚打到现在？你只知道傻乐，叫妈妈！噢，不！你现在还知道哭了！因为你妈也终于死在了这破地方了。”
“要是没有这只乌鸦，他们就不会叫我扫把星，不会叫我食人怪，不会让我……让我阿爷活生生的被打死……而……而我只能看着，哭喊着，无力的望着。”
“现在一切都好了。哈，一切都好了，我们不过都是没有妈的人。你放心我以后会照着你。你瞧，我现在不就为了你杀了这只早就该死的乌鸦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黑瘦子阴冷的笑声消散在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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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抵挡不住我的身体的腐烂，抵挡不了仇恨的蔓延，更抵挡不住腐蚀开始发酵。因为食人的东西不止是我，腐蚀的东西也不止是我。
几声惨叫划破了空气中长久的死寂。
一只黑色的乌鸦——我的同类朝我的尸体飞来。他应该是真的饿坏了，开始啃食着我腐烂的身体。
那个黑瘦子打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旗号”，终究成为了自己最讨厌、最怨恨的模样。我也终究被自己喜欢干的事腐蚀掉，成为了腐食、腐尸……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我的死并不能让食人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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