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单车进市场时，我并不知道那个陪奶奶出来卖菜的女孩发着烧。
这是个社区市场，摊档少。两家卖肉的，三家卖菜的，就是全部了，连卖鸡鸭鹅的卖鱼的和卖粉面豆腐的都挤不进去了，紧挨着市场外小径架起简易的帐篷做起经营，各各独此一家。
距这一公里开外有个大市场，肉菜品类齐全，价格便宜，但住这里的人们多半嫌远，更何况现在已是立夏小满之交，太阳早早就高挂着，炎热得很，别提走一公里去买菜，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再走一公里回来有多难受了。这个社区市场满足了人们就近买菜的需求，那几家卖肉的卖菜的卖鸡鸭鹅的卖鱼的卖粉面豆腐的和多少人做了熟客，也赖了这些熟客的生意，总是笑脸迎客。
因为近的缘故，这附近的人们就没有必要养成一大早去买菜的习惯。等人们三三两两走进市场时，太阳已经像一个火球了，大大的阳光照射下来，每个人都眯缝着眼睛，益增了几分慵懒形象。
每到时令蔬菜上市的时候，周边农村的菜农就会挑来这里，在地上摆个临时摊档，卖那些鲜意欲滴的馋人瓜菜。现在正是番薯叶、南瓜藤鲜嫩可口的时候。
这些菜农黝黑的脸庞、黝黑的臂膀、黝黑的腿脚，都在骄傲地显示着太阳底下劳动的丰富经验，可也抵受不住在夏日艳阳底下蹲坐一个早上的煎熬——他们纷纷选择可以取一角影子的屋檐底下或帐篷边上摆下他们一大早就挑过来的时令蔬菜。除了警惕避免城管不时的巡逻驱赶，这些菜农应该会为这里的顾客的晚来光顾而感到懊恼。他们摸清了这里的人们的习惯，尽可以晚点过来的，大概习惯了早早起来劳动赚钱吧。
这些随着时令蔬菜出现的菜农们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所以我无法回忆起那位携孙女一起摆卖番薯叶的老妇人是不是时常在市场入口摆卖东西。不过事后想起，大概她很少过来吧，不然，也不会占不到一个有一角阴影的地方，而蹲坐在那么一个没有遮蔽的地方，忍受着太阳的直射了。
踩单车进市场那一瞬间，我瞥见她正给孙女喂水。老菜农自然是一副黝黑朴实模样，她的孙女约莫四岁光景，皮肤还未来得及经受太阳长年累月的拂拭，尚显白皙。这就是我的全部印象。这印象让我感受到了婆孙关爱的温情，让我联想起几个生活里新闻里相类的情景。这些浮现脑海的碎片重叠拼凑，我感到了几分人间的美好。
那日，我本不打算买番薯叶的。因这新鲜的美好的印象，我买好菜路过市场入口时，多看了那两婆孙一眼。现在，老妇人正央求一位中年妇女买她的番薯叶——摊上的番薯叶只剩下几把了，这是她辛勤劳动的回报。那位中年妇女犹豫着转身走了。
“三块！”这价格并没有劝住中年妇女离开菜摊的脚步。
“两块五！”
这下，不仅中年妇女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已出了路口的我也停住了单车，回过头来，心里忖度，不如买一把，为了这便宜的价格，也为了让她们早点卖完收摊回家。
“给我一把，早点卖完回家。”我回到菜摊前，还骑在单车上，没有下来。这时，我才留意到女孩坐在小板凳上，仰起头看我，神情蔫着。
“好，我孙女正发着烧呢。”她手脚麻利地给我一边找袋子装好，一边找钱。
“我孙女正发着烧呢”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回响了一下，我心里难受起来了。我也是做父亲的人，愈发心疼起眼前这位发着烧的女孩。
那位中年妇女仍在犹豫不决，喃喃自语，买一把不够，买两把太多。
“买两把吧，我再买两把，她们就可以去看病了。”
那会儿，小女孩一直仰着头看我，我却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神。我的心中也曾涌起“为什么发着烧却不先去看病呢”的想法，却始终没有再深想下去。
婆孙情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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