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若兀自走向长风殿,她的身体自那日后每况愈下,原本虚亏的身子又令她徒添了几分病容,她只是想去长风殿坐坐,这么久以来这个念头已经很久了。如若说玉铃宫是沈若不受纷扰的现在,那么长风殿便是她与融安爱恨交织的过去。一回到这所宫殿,记忆便缓缓涌现。
“若儿,你可再舞一曲《绿腰》?”他总是爱看我跳舞,绿腰舞极显女子的轻盈柔美,每当我跳起这支舞,他总是恣意万分得打趣道,“我家若儿此舞若称第二,天下无人敢言第一。”我便会羞涩地低头不语,红晕染眉。我每每这样,他便会揽我入怀,啄我的手。他总爱吻我的手,他说若儿的手生得极美,贵不可言。我便噗嗤一笑,心想确是贵不可言,我已贵为皇后,已然成为天下最为金贵的女子之一,“融哥哥那你此生可会只我一人?”我小心翼翼抬头问道,虽然我早知答案,但是千古帝王,从来都是后宫三千。他假佯思忖,语重心长地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们四目相望,无语凝噎,顷刻之间,他猛地将我拦腰抱起,琴桌上的香炉里氤氲着玉簪花清淡优雅的香气,紫金色琉璃纱的帐幔里,那一夜我与他恩爱缠绵,一夜未央。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融安偶尔也会与我讨论政事,我们的国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女子也可以为国事出谋划策,可是在我们风国,却无女子为官,或许我们风国的女子生来愿意作为男人做坚强的后盾,默默指点江山。话到这里,得说重点,那时长风殿还叫长风殿,对了,铃玉宫是后来修葺的宫殿,因为我酷爱玉簪花,所以他以各种玉簪花的原型为内里为我修葺了这座曾经废弃的宫殿,理由是此处很是静谧。没有那么金壁辉煌,却是精雕细刻,仔细看你会发现铃玉宫的外观都有玉簪花的形状,此起彼伏。最为精致的当然是玉铃,也是为玉簪花为原型打造的,来人时,清脆的玉磬声便会响起的。最为精妙的是他为我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簪花,没错,是他亲手种的。这份心,就算我有时恨他入骨,我也难以忘怀。在长风殿里,我们勾画了玉铃宫的图纸和我们未来的蓝图,我如今的身子每况愈下,我想我该写一封书信留给他的,到如今我竟一点也恨不起他了,可能是我快死了吧,毕竟我也曾觉得幸福。我挺后悔这两年我的兀自神伤的,其实我该一怒之下毅然离开,去海之蓝找我的白祎哥哥,然后和他幸福美满的开始新的生活的。白祎是我父王从小为我指腹为婚的人,他可以说是画中仙了。至于我父王为何执意要将我嫁给他的理由是在我们风国他们是属于不受天地束缚的一个族群,海之蓝就在天之涯,海之角的缝隙之中,至于父王为什么会认识他们也是因为我娘亲是那里的人,这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红颜薄命的女人。我其实是恨她的,我父王把我拉扯这么大,当爹当娘真的很不容易。我想如果没有融安,那我必定也是会爱白祎的,这个灿若星河的男人,我生命里第一个崇拜的对象,一个记忆里所有都与融安伯仲之间不相上下的翩翩少年,现在会不会胡茬满面呢我臆想着。毕竟我嫁给融安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了。如果他像融安那么腻爱我,我没有和他赌气,我会不会就不会爱上融安了,可是再也不能重来了。他走了,我现在才想起他,他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箜篌,只要我吹响他,他就会来找我的,可是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吹响它了。再见了,白祎哥哥。没想到在我闭眼之前最后想起的人不是父王,也不是融安,而是你。过去像是我给自己织的梦,其实那只是我以为的幸福,我以为我很幸福,他给我想要的方式,我便觉得那是幸福了。白祎哥哥,其实你从小就是我的梦里人,只是我是一个偏执的女子,凡事都想要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结果有生之年,我竟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你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流下一滴悔悟的清泪,握住箜篌的手臂垂下,手中却紧紧握住了那箜篌,仿佛是她此生唯一的想念。
一声吱的声响,窗棂打开白衣人从窗棂闪入,果不其然,胡茬满面,却不影响其风月之资。他轻喃,“玉儿,其实只要你拿起箜篌我就会出现了,可是这些年你从未拿起它,如今你总算拿起了。”他抱起沈若,爱怜地抚过她的脸颊,白祎哥哥这就带你回海之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