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药师朋友

我的一个药师朋友

我叫小五。

苍梧山上左清药师门下弟子柳小五便是我。我从小被师父带大，记忆里就开始跟着师父学习各种医理，悬壶济世。师父是远近闻名的医者，而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

悬壶济世是师父的使命，却不是我的理想。我经常背着师父偷偷出去玩耍，只在师父偶尔检查的时候应付一下。所以，师父高明的医术，其实我只学了半瓢水。好在师父并不怪我，他说我现在还小，等长大后就会明白，会愿意专心学习医术。

每年秋月，师父都要去长白山采集稀有药材，他不放心自己种的几味名贵中药，总是不得不把我留下来照看。

其实我非常乐意独自待在山上。师父一走，我就像是脱缰野马，每天去山上摘野果子打鸟吃。

这天傍晚，我去溪边打水，远远看见一个人倒在小溪里。

是一个少年。

他面容俊秀，长发漆黑，只是身体多处受伤流血，连溪水都染红了。

夕阳下的溪水潺潺流着，他白皙的皮肤在夕阳的余辉中泛着绯红。我突然有一种想法，我觉得我接下来的日子会变得非常忙碌而充实。

我将昏迷不醒的少年拖了回去。他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失血严重。此时此刻，我才觉得没有跟师父学好医术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我翻遍所有的医书，尝试各种药材。最终将他救醒过来，我却因为误食药草，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开始是声音变得粗糙了，接着长出胡须。我甚至还摸到自己有喉结。

少年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师父的男装。他对我感激不尽，称我为：小兄弟。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苦笑。

少年告诉我，他叫赵逢君，因家中发生变故，去投奔苍梧山下的张员外。

这张员外的千金小姐从小与他定的娃娃亲，他此次前去投奔，也是为了完成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途中遇见歹人，抢夺了他身上的盘缠细软，还将他打成重伤，他拼命逃走，伤口流血过多晕倒，这才让我遇上。

我一言不发，每天悉心照顾他。不多日，赵郎身体好了，也能下床走动。

他笑着说：“你虽是男儿身，长得却有几分妩媚。若是个女子，我一定娶你！”

我笑了笑，心里却很苦。

赵郎走了。临走时说，我随时可以去山下张员外家找他，他一定会请我喝这世间最美的酒。

我送他到小溪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倒映在溪水中的身影，发呆到日落西山。

师父回来了，他说我误食了还阳草。这药草男人吃了会起死回生，女人吃了会慢慢变成男人。只有吃了还阴草，再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才能逐渐变回女儿身。

闭关期间，不可动情。师父说。

我吃了还阴草，每日潜心闭关，只等到恢复女儿身，下山去找赵郎。

他说过，要请我喝这世间最美的酒。

到了第四十八天，忽然有个小童上得山来，他说是赵郎派来的。师父将他拦在门外，但我听见了忍不住出关来。

小童带来的是赵郎的口信，原来赵郎明天就要娶张员外的千金了，他请我过去喝喜酒。

原来这世间最美的酒，竟是他赵郎成亲的喜酒。

我收拾东西上马，师父说：小五，你这一走就功亏一篑了。

我鼻子一酸，说：我一定要去。

师父痛心疾首，道：你再也变不回女儿身了！

我嘶声道：那我也去！

说完，缰绳一拉，健马惊嘶，脚下便是滚滚黄尘。

张府到处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我在人群中，一眼看到赵郎，他穿着新郎喜服，满面春风。

但他却没有看到我。

酒席上，赵郎携新娘子敬酒，到了我这一桌，他突然发现我。

我站了起来，他笑意中带着尴尬：招呼不周，请多谅解！

言语间的客套，使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看到新娘子面若桃花，只觉得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如火焰般灼伤我的眼。

赵郎，祝你幸福。

我强忍着眼泪，举杯一饮而尽，无一人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起身朝门外走去。

身后宾客喧哗中，新娘子问：他是谁？

他说：我的一个药师朋友。

说完，继续携新娘子招呼其他的客人。

我翻身上马，最后看一眼这繁花似锦的张府，还有人群中春光满面的赵郎，终于一扬缰绳，绝尘而去。

赵郎，你我山前没相见，山后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