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系治愈者21 白昼之月

作者: 穿着prada挤地铁 | 来源:发表于2018-06-04 20:32 被阅读118次

      我脚步重重地踏在地上,穿过马路。平时总是需要一定力气才能拉开咖啡馆那厚重的刷成红色的门,有时候甚至要用屁股顶一把,可今天我却“刷”地一下单手直接拉开,手掌上像是有能直接震碎玻璃窗的力道。

      店里的小一漫不经心地往门口一瞥,看到是我以后眼神突然定格住了,但很快他又移开了目光。

      我感觉自己像突然闯进绿野仙踪的巨人怪一样,喘着粗气就把包甩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我看到小一身后银色咖啡机里自己的倒影,头发丝炸开,脑袋看上去比平时大一倍,活像一头坏脾气的狮子。

      我的头发是自己情绪最诚实的表达,一切顺利心情愉悦的时候发质柔软顺滑,一旦有些纠结郁闷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头发就像粗拉拉的钢丝球,发梢也特别容易打结,冒着热气一般烟雾腾腾的。

      小一什么都没说,他的脸像一块岩石一样,嘴唇抿的紧紧的。

      原本满腔的热血一遇到这种沉默立马就容易凉上半截,我已经堵在胸口的话一下子都变成了问号飞在空中。

      我瞪大眼睛看着小一,他则完全无视我,在吧台后面忙东忙西。

      门突然被轻轻拉开,我回头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高鼻子姑娘有礼貌地在门口张望。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回避一下吗?我有事要和这位...额...先生谈。”我总觉得叫小一“先生”怪怪的,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好。“现在不太方便接待客人。”我又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的,请进来吧。”小一脸上紧绷着的表情舒缓下来,对着那妹子说。

      她略有些迟疑地跨了一只脚进来。

      “我说了,我有事要和你说。”我看向小一。

    “是不是不太方便....”高鼻子的姑娘怯生生地问。

      我和小一一起齐刷刷地说出了“是的”和“没关系”。

      小一直接走到门口,接过高鼻子姑娘手中的条纹帆布袋,说:“你想喝什么?我先做一小杯我们最新推出的西班牙拿铁给你好么?”

      西班牙拿铁是小一曾经对我说过的他一直想要推出的咖啡,做法是将研磨好的咖啡粉直接倒进牛奶里再进行过滤,所以气味上会保留咖啡豆的香浓,但口感又大大削弱了苦涩感,是非常享乐主义的产物。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冲动,直接跳下椅子就走到门口,也许是我目露凶光吓到了软萌的妹子,她从小一手里又一下子抢回包包,转身就离开了。

      我“哗”的一下关上门。

      “你这是干什么?”小一终于开口了。

      “你和Miranda认识多久了?你们没有在交往吧?”哪怕在克制,这种话说出口来都会让任何女生听上去是在兴师问罪。

      我看得出小一是真的生气了,他扯下围裙,一言不发地走回吧台开始收拾东西。

      “她会害到你的!你不要和她接近!”我脱口而出。

      小一从吧台底下拿起自己的包,甩到肩膀上,关掉机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从我身边穿过。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手指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心小小的振颤了一下。

      小一却把我的手指轻轻拨开。

      “你听我一次,不要和她接触,听我的啊!”我感觉自己简直要哭出来了。

      小一回过头,包包扔在地上,他的神情那么冷峻,眼神却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我第一次听到他用低声吼叫的声调在说话。

      “你有完没完?”

      “我是认真的...”

      “你有病吧?”他盯着我的眼睛。“你以为你是谁?想离开的时候可以不声不响就直接结束,现在又来要求我和人家不能说话?你不知道蔬菜也有心吗?”

      我一下子语塞。

      是啊,即使小一现在认真地在听我说话,我又该怎么解释呢。

      Miranda和我是一样的体质,只要喜欢上一个男生就会把他带衰,而偷窥过了小一命运的我先在指导,如果Miranda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本来的命运轨迹就会像外婆的老书上的那篇故事一样发生改变...

      就像我的爸爸一样...

      而小一在我看到的那个片断里是多么幸福啊。

      我垂下了双眼。

      “麻烦你离开我。”小一拉开门。“你是我无福消受的那个人。”

      他就这样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呆坐在吧台。

      我感觉心情糟糕透顶,浑身发冷。咖啡机映出的那个我嘴角下垂,我装腔作势地硬撑出一个笑容,那道讨厌的笑纹今天看上去更深刻了,我把手指伸进炸毛的头发里使劲抓着。

      如此厚重的发型,以前就被人家嘲笑像消防员戴的头盔。

      还是去打薄一下头发,整理下心情吧。

      我不是第一次帮小一关店了,对这一带也很熟悉,走进街角的那个日系理发店,机械地躺倒在沙发上开始清洗头发。

      今天的发型师穿了一身白色,动作轻佻,我可以看到他瘦的凹进去的上腹部。

      他虽然很殷勤地和我说着话,我却只是礼貌地点头,看着他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

      “打薄一下就好,长度不变。”

      小一曾经无意中说过喜欢我保持现在的头发长度。

      想起小一,我的心又抽搐了一下。

      “我给你剪一点层次,最近刚学会的,哎呀,小日本来给我们上个课真是贵,也就几个小时,学费却要交老多。”

      “唔。”

      “我给你剪完以后会非常动感非常好看的。”

      “唔。”

      “还是要有些层次好。”

      “只要别翘就行了。”我的发质优时候很硬,会往各个方向倔强地翘起,用电吹风怎么吹都没辙。

      “放心吧,绝对不会翘的。”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我外圈的头发被剪到耳朵下的长度,里面的头发垂到锁骨下方,活像一个日本娃娃,我怕我眼睛再闭下去他就要给我动手剪厚厚的刘海了。

      “我说...你确定这种不会翘?只有外面长里面短才能压住不翘吧...”

      “保证不会的,很好看的啦!”

      “可是外面头发这么短,怎么可能不会翘啊?”

      “翘的话你来找我,我肯定帮你补救,负责到底。”

      电吹风吹干头发以后,果然我的脑袋一圈是毛拉拉地往外发散着,我感觉自己再也没法坐下去了,为什么唯一的一个要求,都没有办法满足我呢?

      “这样子的头发我都没办法上电卷棒啊...”我绝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个手臂上都是纹身戴着黑框眼镜的发型师走了过来。

      “你怎么把她的头发层次剪那么高?”

      “还能补救吗?”

      “能是能,但唯一的办法是把下面的头发也剪断。”

      “多短?”

      “大概是到这里。”他比划了一下。

      我难过的闭上眼睛,感觉头发一束束掉落。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头发齐刷刷地扎在脖子一半的地方,这位技术总监似乎也感觉到了我无尽的忧伤,半天才吐出一句:

      “过两个月再来找我修吧,我免费给你剪。”

      我盯着镜中如此陌生的自己,耳边却响起了小一那句“你是我无福消受的那个人”。

      我说不清自己猛然冲击上胸口的难过是因为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和曾经被他抚摸过的长发都一起离我而去,还是因为这被冥冥之中被剪掉的长发彻底地给了我一发来自命运的暗示:

      小一的未来和我彻底没有关系了。

      回到家以后,我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很想大哭一场,却又觉得太过悲伤以至于没有眼泪输送,太阳穴又涨涨的藤,我盯着天花板上那两块圆形的锈斑。

      我突然起身摁开电脑。

      Miranda...她究竟是谁呢?

      经过了那么多事,而现在她又处心积虑地接近小一。

      我怎么以前对她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呢?

      她是在哪里念的高中和大学?以前长什么样子?Miranda知道自己特殊体质的那一刻,是不是和我一样崩溃?

      其实现在只有花一点心思,要在网路上找到一个人非常容易。

      在外企大家都互相称呼英文名字,可能和一个人共事五六年也不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还好我和Miranda一起出差过,用她的身份证去为她办理过入住,所以她的名字和生日我记得很清楚。

      1988年11月19日 秦时韵

      果然,在校内上,我搜到了她的信息。

      齐肩的栗色长发,穿着小碎花的连衣裙,不化妆,眉眼十分干净自然,素雅是我脑海中迸出的第一个形容词。

      这分明是一个攻击性为负数的乖巧妹子啊。

      我点进去看她的状态。

      “吃完饭一起围着校园散了个步,还吃到了好吃的冰淇淋。”

      “吃西瓜的季节终于到啦。”

      “某人说好的戒糖戒巧克力呢,今天又没忍住,哼哼。”

      我像着了魔一般不肯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地看着Miranda的过去。

      我一页页地翻着她的留言簿,突然看到一条留言。

      “小呆瓜。”

      我点进去,是一个男生的页面,叫林业之,头像是一个动漫人物,但看不到别的信息。

      我又点进她发过的“状态”,里面只有一条,是在2006年7月发布的。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休学一个学期,手续已经办妥,心情还是难以恢复,但我会努力克服。”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和这个叫林业之的男生有关,但无论我点进去几次,页面上总是那行“你不是对方的好友,无权察看对方的主页内容”,让我揪心无比。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我抬头看着形状像靴子一样的大楼,找到了一楼的某银行营业厅,走了进去。

      我在柜台上寻找那张面孔,突然眼前一亮。

      就是他,我又看了眼手机上领英网上的头像。

      我把林业之和Miranda的共同好友一个个点了个遍,又在领英上输入他们的名字,最后终于找到一个现在在这家银行做工作人员的林肯。

      “你好,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把手上已经写好的字条递过去。

      “十二点,我在对面的星巴克等你,我是你市西大学的老同学。”

      果然,我才坐下没多久,林肯就出现了。

      “你是哪一位啊?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他已经有了啤酒肚,发际线也比照片上后移了不少。

      “哦,我是比你小几届的...其实我今天想问问林业之的事...他现在在哪里上班啊?我还蛮想和他联系一下的!”我说完这段话才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林业之?”

      完了,被怀疑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林业之不是在我们升大四的时候患白血病去世了吗...”

      我睁大了双眼。

      “去世了?”

      “对啊,当时在我们学院还挺轰动的,他那个女朋友,两个人是初恋吧,还在他去世以后试图自杀过...没错,是的,后来她休学了,也没和我们一起毕业...对了,你是我学妹啊?和我们一个专业的?”

      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过林肯的身边,他抬头看着我,我知道此刻他心里一定觉得非常古怪,但我已经顾不得他了。

      怪不得Miranda会如此痛恨自己的体质,也迁怒于罗爵,我想起她那次在成都因为笑起来而露出的尖尖细细的牙齿,可此刻,我却对她怎么都恨不起来。

      我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快一个多月没回去过了,我打开房门,屋子里暖融融的,打开窗户,扔掉垃圾,把毛巾重新搓洗一遍,我躺下闭上眼睛。

      “咔哒”

      黑暗中我突然睁开双眼。

      “咔哒”

      的确是有声音,不是幻听。我坐起身来。

      “咔哒”

      我走到窗前,拨开窗帘。

      小一站在楼下,对着我的窗户扔着小石子。

      他看到我了,停下手中的动作,仰着头看着我。

      他的嘴唇动了,似乎在对我说话。

      那么用力,那么认真,然后我发现了,他在对我说:

      对不起。

      我感觉泪水浮了上来,这家伙,到头来他还在对我说对不起?

      我穿上牛仔衣,打开门,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我几乎是跌进他的怀里的。

      终于,像是又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容身之地一般,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渴求着他的宽慰,哪怕他如此瘦弱和单薄,就像失眠多日的人终于找回了睡意,可以安心地睡上一个整觉的心定感。对另一个人的依赖有时候都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我刚想开口,小一却又抱住我。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破天荒开了车出来,一路上都紧紧拉着我的手。

      这是一栋郊区的公寓楼,非常普通,电梯到了7楼,小一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屋子里除了一架钢琴,什么都没有。

      “我是个很难释放自己情感的人,始终都在控制自己,过去我从来不觉得这是让人烦恼的天赋,反倒很感激这种能让自己不被情绪波动影响的性格。但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总觉得自己很亏欠你,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和别的男生比起来,我应该是很无趣的那一类吧。”

      我和小一坐在地上,他从背后抱住我,房间里只有很小一盏台灯发出轻微的光芒。

      “这里是我心中的一个...你知道白昼之月吗?”

      “白天的月亮?”

      “对,很少会有人在白天注意到月亮吧?其实90年代有一部日剧就叫白昼之月。里面的台词很棒,我以前看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我才深深体会到其中的深意。有些伤疤,就像白天的月亮一样,虽然看不到,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到了夜晚才会发出冷冷的光芒,让人心痛。”

      “我懂。”我突然想到了Miranda,林业之的死,应该就是她心中的白昼之月吧。

      “这个屋子里,杀死过一个人。”

      小一突然这么冷不丁的一说,实在是把我吓到了。

      “喂,你不要吓我啊。”

      “她没有死在这里,但我觉得,她的灵魂就是在这里死掉的。”

      “什么意思?”

      “你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上高中的时候,喜欢去一家咖啡馆,那里有一个姐姐长得很像中森明菜吧?”

      “记得啊。”我内心一沉。

      “当时我极度迷恋她,整天都想着追求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我每天放学都会去那里等她,她也把我当弟弟,会给我做用椰子水冲泡的冷萃咖啡,你记得我以前给你喝过的你说味道很特别的冷萃吧?就是她那个时候教给我的。”

      “原来是用椰子水泡的...”

      “这里是我外婆去世以后留下的钱买的一套房子,我因为有时候要安静地画画,就问我爸妈拿了这里的钥匙。有一天,Akina姐姐终于答应和我一起来这里看我的画,她赤脚走进来,穿着到脚踝的长裙,很认真地翻看我的画作。”

      我低头看着地板,想象有一只很漂亮干净的脚踏过这里。

      “我抱住她,她却突然哭了。那是第一次她在我面前流露出抑郁的症状,她和我说了很多,关于抛弃她的那个男人。最后,她说,她还爱他。”

      “那不是和真的中森明菜一样...”

      “我说我会等她,后来她来了这里好几次,有的时候泪流满面,有的时候又笑嘻嘻地看我作画,那一天,她破天荒在窗口抽烟,突然对我说,你知道吗?这里以前有过小宝宝呢。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小一突然停顿了。

      我拉了一下他的手。

      “当时我只觉得脑子很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记得她慢慢看向我,问我是不是以后不会再有男人还会真正爱上她。”小一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只想刺痛她,我对她说,是的,谁还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

      我仿佛也看到了床边那个穿着长裙的女子,她本来眼神中就很微弱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下去,消逝掉了。

      “第二天,她就自杀了,没有遗书,什么都没有。”小一把脸埋在手掌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始终让我难以释怀,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因为我觉得自己...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小一的难过渗透进了我的心。

      “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像Akina对我一样对别人那么坦诚,我时时压抑自己的情绪和内心,可是斯嘉,我知道,你一定被我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影响了...所以今天,我才决心把这一切告诉你。”

      他轻轻抱住我,额头靠向我的额头,说:“不要因为这个离开我好吗?”

      “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离开你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轻轻推开他。

      在黑夜之中似乎更容易能说出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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