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俞维蹲于马桶旁用手指扣着喉咙,然后哗啦一声把刚才吃下的饭菜呕于马桶内。过了一阵后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抹干眼泪,走到水龙头旁,直接把嘴凑到水龙头下使劲的漱口,感觉差不多了,抬起头照了照镜子,洗了洗脸,然后转身身回到客厅。
客厅布置得简洁大方,虽然不是很宽敞,却也井井有条。南面靠窗的地方是阳台,那儿有一盆盛开着美丽花朵的吊兰,每一个白白的大大花瓣就像一个椭圆形的木瓜,黄色的花蕊点缀其中,绿色的又细又长的叶子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微风吹过,低垂着头的叶子随风摇曳起来。东面靠墙放着一个齐腰高的柜子,柜子里面有一些茶杯茶叶之类的日常用品,上面摆放了一台电视,现在正在播放新闻联播。对面靠墙正中放着一座长沙发,前面是一台大理石的长茶几,上面正摆着香喷喷的菜肴,两盘热腾腾的饺子还冒发着热气。
“你这是怎么啦,吃得好好地怎么突然跑到卫生间呕吐起来?”妻子冯雪关切的问。
“没事,我只是怀疑刚才吃的饺子是不是人肉馅的。”俞维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什么意思,我孙二娘啊,给你弄人肉包子吃。”冯雪一瞪眼,有些诧异,实在搞不清俞维这无头无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俞维赶忙辩解,“就算你是孙二娘,我也心甘情愿作张青。”
“不要耍贫嘴,你倒底怎么了?”冯雪问。
“刚才看新闻联播,上面报道说一些不法分子把用于人类器官培植的猪非法流通到市场上卖,所以……”俞维解释道。
“所以你便怀疑刚才的猪肉饺子是不是人肉馅的?”俞维还没说完,冯雪抢过话头道。
“对啊,你想想,这太恶心了。”俞维说。
“就算真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归是猪身上的肉。”冯雪无所谓的说。
“反正我是吃不下去了,你自己吃吧。”俞维瞅了一眼剩下的饺子子说。
“不吃拉倒。”冯雪没好气的说。
俞维把两个早先剩下的馒头凑合着当了一顿晚餐。饭后与冯雪一起收拾碗筷,俩人有说有笑,这让俞维心情轻松了许多。陪着冯雪看了两集电视剧:男主角在情人节那天去给女主角送花,可是半道上出了车祸,女主角以为他不爱她了……这两集好像很感人,因为冯雪哭的稀里哗啦,但俞维是没啥感觉了,电视剧嘛反正是假的。不过梅尔吉普森的那句:为了自由,也曾把俞维也感动的悲痛涕零。
晚上,俞维难得失眠,无法入睡。凌晨仍能听见马路上车来人往,汽车发动机嗡嗡的声音,醉酒者无端的喧嚣吵骂。城市午夜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射入屋内,使得卧室有些昏暗,斑驳的黑影在白色墙壁上长短变换摇晃闪烁。身旁的妻子已是进入梦乡,一只手臂搭载俞维的胸上平静安详,脸上还挂着笑容。
二
生物钟准时让俞维当黎明的曙光透过窗户进入室内时醒来。饮了一杯清开水,信步走向阳台,拉开窗帘,迎接第一抹朝阳,呼着新鲜空气,伴着徐徐的微风,伸展一下肢体,活动一下筋骨,昨天的阴霾一扫而光。不过如此,又能如何,俞维心想。
俞维住在千佛山脚下,学校离家不远,由经十路向东沿历山路进入山大南路,然后再行几百米就到山东大学中心校区。济南的路名很特别,南北为纬,东西为经,据说是当年韩复榘起的。韩复榘曾任“山东民国政府主席”,某天,韩复榘坐于办公室内,一士兵进来报告说要给济南道路命名,问怎么办,韩复榘桌上正好有一个地球仪,他看了看地球仪,拍了拍自己的光脑门说,就用经纬来命名吧,东西为经,南北为纬,于是就这样一直延续了下来。
穿过大山形状的巍峨校门,进入朴实清雅幽深的校园,参天的大树,碧绿的草坪,整洁的楼房,内敛着浩然大气,蕴匿着无限隽秀。
“嗨,郑老师。”俞维摆手朝一个人打招呼,对于昨天的事,虽然已经无所谓,但还是想搞清楚比较好,所以遇着郑明赶紧叫住他。
郑明是人体干细胞器官培植与移植实验室的主任,他本科就读于山大生物系,毕业后去美国留学了六年,并在霍普金斯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回国后来到山东大学主持人体干细胞研究,如今他的研究成果已走在全国前列,并且已进行了人体实验阶段。
干细胞,简单来讲,它是一类具有多向分化潜能和自我复制能力的原始的未分化细胞。而分化后的细胞,这种细胞往往由于高度分化而完全丧失了再分化的能力,这样的细胞最终将衰老和死亡。干细胞根据其分化潜能的大小,可以分为两类:全能干细胞和组织干细胞。前者可以分化、发育成完整的动物个体,后者则是一种或多种组织器官的起源细胞。人的胚胎干细胞可以发育成完整的人,所以属于全能干细胞。
由于干细胞的这些潜在功能使得干细胞和再生医学的研究已成为自然科学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领域,使得干细胞在生命科学的基础研究与临床应用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它在细胞治疗、组织器官修复、发育生物学、药物学等领域有着极为广阔的应用前景。许多国家投巨资以发展这方面的研究。
鉴于伦理道德问题,目前国内规定只允许组织干细胞进行医学研究,不过有些国家也允许胚胎干细胞研究,但制定了严格的法律条文以对研究进行限制。
“早,俞老师。”郑明回应道。
“昨天看看没看新闻?”俞维问。
“你是说用来做人体器官培植的猪流入市场的事情吧?”郑明已猜到俞维想问之事。
“对啊,不会是你们实验室的吧?”
“怎么可能,看过新闻后我也很吃惊,专门打电话向国内的几个同行进行了确认,原来是中山大学干细胞实验室的。”郑明解释道。
“这就好,害得我昨天吃的饺子不知是人肉馅还是猪肉陷,吐的胃都翻过来了。”俞维如重释放,虽说也不是很在乎,但确定后还是感觉更舒畅些。
“哈哈,想吃人肉,恐怕你还没那口福呢。”郑明笑着说。
“那口福不要也罢,想想就恶心。” 俞维摆手说。
“你不想吃,别人说不定还抢呢。”郑明调侃说。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俞维接着问。
“其实就是实验室把验后或实验失败的猪找人进行无害化处理,没想到这些人竟见钱眼开,觉得好好的大肥猪送去焚烧可惜了,所以当猪肉卖了,辛亏不是做一些像细菌病毒实验的,不然麻烦可大了,想想还真有些后怕。”郑明突然严肃的说。“以后实验室里的东西还真得看好,事后处理也得更谨慎些才是。”
“对,你实验室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得好好看着,”俞维说,“对了,到底有多少那样的猪流入市场?”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可是我的心血。”郑明反驳说。
“好好,不说这个了,先告诉我有几头猪吧。”俞维说。
“不多也就十来头,他们也就是顺便送到猪贩子手里,然后这些猪贩子再贩卖到屠宰场。现在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进行了专门调查,很快就有具体的调查结果。”郑明回答。
“现在的人真是疯了,什么都敢做?”俞维感慨的说。
“呵呵,这算什么,国外还有更疯狂的呢!咱跟人家比不过小巫见大巫。”郑明道。
“即然如此,当初为何不用人工环境如试管或培养皿内培育器官,这样还可以避免许多伦理问题,而必须在动物体内呢?”俞维想到一个主意。
“你这个主意当初也想过,我包括国内外许多同行也做过很多这方面的试验,但是实验结果都不理想。”郑明解释道。
“怎么了?”俞维问。
“在用动物做实验时,我发现通过人工培育的器官总是缺乏一点东西,该怎么说呢,就好像缺乏生命力一样。”
“什么意思?”
“在用老鼠做实验时,我把人工培育的老鼠的肾脏器官移植入老鼠体内,结果老鼠的的寿命会大大缩短,并且还会出现许多病症。但是在动物体内培育的器官就好的多,即使猪体内培育的猴子的肾脏移植入猴子体内,也会有很好的效果。所以才采用如此的方式培育器官。”
“对了,赵敏现在怎么样了?”
“一切正常。”
俞维来到哲学研究所的办公室,办公室很简洁,一个办公桌,前后各一把转椅,桌子上面有一台电脑,旁边堆了一摞书,周围是书橱,书橱上的书很杂,哲学书占了大部分,但还有其他学科的书,数学,物理学,生物学,经济学,当然大部分都是很基础的,一些只能算得上科普书籍。
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人总有种追着跑的感觉,必须时刻学习,你才能知道世界有了那些新东西,新思想,这样才能更加全面深刻的思考这个世界。
哲学这门学科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很无聊枯燥的,觉得它的研究内容很空洞玄乎,有时甚至很吊诡荒谬,比如公孙龙的白马非马,就是一个让有些人抓狂的问题。你认为这些所谓的哲学家说的显而易见肯定是错的,但你又会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三
下午回家的路上碰见了赵敏,她就是郑明的人体实验对象,三个月前进行了胃的移植手术。赵敏是冯雪的朋友的妹妹,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术后的她看起来还有些纤弱,但增加了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不胜怜惜。清秀的脸蛋还有些蜡白,但长长睫毛下的乌黑大眼睛里已充满了精气神。一阵风吹过,她的披肩长发散向脑后,仍让人担心她那娇嫩的身体被风吹倒。
她作为郑明的人体实验对象也是由于俞维的引线搭桥。当时赵敏的胃癌已是进展期,被治愈的可能性不足一成,即使通过手术或放疗化疗被治愈,术后五年的存活率也不足三成。而郑明当时正在招募志愿者进行干细胞器官培植与移植人体实验,因此一拍即合,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小赵。”俞维朝低着头在前面向他走来的赵敏打了一声招呼。
赵敏显然心里有事,抬头茫然的朝四周寻觅了一下声音的来向,瞧见俞维后才反应过来。
“俞大哥。”赵敏回道。
“最近气色好多了。”俞维说道。
“嗯,我也觉得这样。”赵敏一笑。
“今天上午的体检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异样,不过郑教授说还必须进行跟踪观察一年多。”说到郑教授时赵敏不禁双颊泛红。
郑明发现了这点,不过也无意点破,接着说,“正常就好,有空去我家找你冯姐玩,她一直挂念你呢。”
“好的,有空我一定去。”
黄昏的残阳红红的暖暖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使的太阳就像一个火场的大火球,树的影子向东伸的很长,一直到了俞维的脚下。红彤彤的浮云最后终于无法托起摇摇欲坠的太阳,以致它跌落西山,天一下子变凉了,树上的鸟儿受惊似的飞回巢穴。
回到家中,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没有猪肉,炖了一只鸡。冯雪嘴巴不饶人,但心里惦记人,别人说的话好似不在乎,实际她都记着,即使是不经意说过的话。
每晚睡前,冯雪都会保养一番,对此俞维虽觉很麻烦,但也不反对,能理解。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一个优秀男人的身旁的女人更是爱美,多愁善感的本能让她们有种天然的防备心理。再说,有个漂亮老婆总是一件自豪的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冯雪到床边,掀开被褥,“老公,暑假我们去韩国旅游吧?”
“为什么去韩国?”俞维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反正我们也没去过?”
“去个凉快些的地方不更好吗,北欧澳洲啊多好。”
“去韩国也挺好的啊,我还可以顺便美美容,你看我都有鱼尾纹了。”冯雪边说边用一根手指着眼角,把脸凑到俞维跟前。
“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啦,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可能不行。不过美容这种事情容易有副作用,留下后遗症。”
“不会,我听说现在韩国新兴干细胞美容,不像以前,现在安全许多。”冯雪赶忙解释,“这种方法美容据说是用自己的细胞为自己美容,不会有任何问题。”
“唉。”俞维长叹一声。
“怎么啦,你这是?”
“我只是在想,你的美貌已是天下第一了,再整整容,会美到何种地步呢。”
“去你的。”冯雪故作娇嗔戳着俞维的太阳穴说。
四
周末是难得的闲暇时间,郑明终于可以强迫自己暂停自己的实验,好好休息一番,不然身体真的吃不消。篮球是他最大的爱好,俞维总会与他以及其他朋友打一场痛痛快快的篮球赛,把实验室里的事情抛于脑后,让自己僵硬的身体好好的活动一番。打完篮球,俞维来到郑明家,郑明住在学校专家公寓,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几件家具陈列于其中,角落里一些不常用的家具远远的看去也挺干净,但用手一摸会发现一层灰尘覆盖其上,不过对一个单身汉来说已经不错了,虽不经常打扫,但也没有乱七八糟。
俞维常常过来与郑明喝两盅,在家里冯雪滴酒不沾,自己干喝总觉着不带劲。桌子上摆了几样简单的小菜,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皮,一碟土豆丝,一碟猪头肉,以及一扎啤酒。
“你怎么不吃肉?”郑明看见俞维对猪头肉一直没有动筷子问道。
“我不喜欢这些猪头肉猪下水之类的。”俞维回答道。
“为何?”郑明放下筷子端起酒杯。
“反正就是看着别扭,吃不下去。”俞维也端起酒杯跟郑明碰了一下。
一口把酒喝干后,郑明拿起酒瓶给俞维满上,也给自己斟满,“你忌讳还真多,不过上次还见你吃九转大肠呢。”把空空的酒瓶放到一边。
俞维呵呵的笑了笑,“就那一道菜,我不吃它,也没得吃啊,我这人是有就讲究,没就将就。”
“这么说你倒也不难伺候。”郑明边说边夹了一块猪头肉放入嘴中。
“小赵现在气色好多了,应该痊愈了吧?”俞维放下筷子拿起酒杯话题一转问道。
“现在从理论上讲,她应该已经痊愈,不过仍需继续观察。”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病真是可惜了。”
“放心吧,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她现在已经痊愈,只不过需要继续观察做些记录而已,这也仅仅是为了以后的科学研究。”
“这么说的话,你对她倒是有救命之恩啦,就是不知道她该怎么报答你,要不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俞维玩笑似的说。
周一,赵敏来到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着整个医院,凌乱轻盈的脚步声,刻意放轻的谈话声,像是一部声音开的过小的压抑的电影,让人忍不住去调节以便释放出本来的声音。有的人在一间病房外来回踱步,有的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抽着一支未点着的烟,有的人脸上挂着惊喜,有的人脸上布满愁苦。
赵敏对于体检流程已是轻驾就熟,从这房间到那房间,从这仪器到那仪器,虽然搞不清楚它们的具体用途,但还是能记清楚它们的顺序。
郑明把听诊器放在她的胸前,她觉得即使不用听诊器也能听到到她的心脏的跳动的声音。郑明收回听诊器,“心率有些快,”郑明一笑,“不过从检查结果来看,一切正常。”郑明说,“那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与以前不一样的吗?”郑明接着问。
“还好,就是感觉现在胃口大了许多,总是感觉吃不饱。”赵敏说,“现在的体重也比以前正常时重了有十斤左右。”
“哦,是吗,我也发现你比以前好似胖了一些,”郑明低着头无心说并做了记录,但听者有意,赵敏听到后两颊红晕发烫。
“那还有其他异常感觉吗?”郑明抬起头来说。
“还有就是特别困,总想睡觉。”
“这倒奇怪了,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没有,跟以前一样。”
“行,我知道啦,最近多注意一下,若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我。”郑明站起来说,“对了,因为体检,所以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对。”赵敏回答。
“那我们一起出去吃吧。”俞维起身说。
“好。”
郑明脱下自己的白大褂,与赵敏一起走出医院。已是将近十一点钟,太阳耀眼得很,蔚蓝的天空上白云离太阳远远地,像是躲避太阳的灼热。不断的人流从医院大门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很匆忙,但脸上的表情却不一样,欢喜,高兴,悲痛,伤心。前面马路车来人往,医院里的大喜大悲对他们来说是另一个世界。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没啥大不了的。
他们来到距离医院有一公里的饭馆。饭馆不大,里面很干净整洁,与其他医院旁的饭馆吵闹不同,这里虽然也坐满了人但很安静。
五
俞维来到郑明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有各种各样的器材,不过最最让俞维感兴趣的是做实验用的动物。一个茶色透明的塑料方盒里四支白色小老鼠在里面上蹿下跳,还时不时地啃两口鼠粮、舔舔水,一双眼睛有三分之一人眼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脸孔,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觉得瘆人得慌?”俞维咽了一口唾沫。
郑明走过来,弯下腰盯着方盒里的小白鼠,“瘆人,你是说它的大眼睛吗,告诉你它的角膜可是人的眼角膜。虽然眼角膜本身不含血管,处于“免疫赦免”地位,使得角膜移植的成功率位于其他同种异体器官移植之首,但是寻找捐献的角膜与需要角膜的人相比,还是杯水车薪。不过这种培植角膜技术成熟后,这种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脸上挂着一种天然的自豪的微笑。
俞维走到一个铁笼旁,一只猴子在叽叽的叫个不停,两只爪子抓住两根铁栏使劲摇晃,好像是想逃离这个铁笼。
“不要小瞧这只看似普通的猴子,它可有一颗人的人类的心脏。”郑明跟过来介绍到。
这里的十多只动物,有的长的倒也看不出来另样,但有的确古怪的很,像山海经的动物一般,“你这里的动物是不是都长有人类器官?”俞维问道。
“差不多,只要是实验体都会长有一个人类器官,但对照样本是正常的动物。”郑明解释道。
“你不觉得让人感到恶心?”
“恶心?”郑明反问,“你不觉得它们是美轮美奂的吗,这可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话说回来,这些带有人类器官的动物你到底是如何培植的呢?”俞维问。
“隔行如隔山,说了也不见得你能明白。”
“没事,简要地说来听听。”
“简单的说,就是将人类的干细胞注射到动物的胚胎内,使人的细胞与动物胚胎组织成一个新的个体,然后想办法将器官中的动物细胞杀灭,让人的细胞得以保留,动物就会产下长有人类器官的幼崽。”
“怎么就像农村人种庄稼,把动物的身体当作土壤,把人类的干细胞当种子。”
“你的比方有点意思,在西方这方面的科学家们把这些拥有某些人类器官的动物称作‘喀迈拉’。一种古希腊神话中的吐火怪物,长有一个长着狮子头、羊身体、蛇尾巴,把它意译为中文话可称之‘嵌合体’。”
“这么说你的实验室就是一块种植人体器官的庄家地喽。”
“现在的话还只能算是一个实验田。”
在体外用自己的细胞去量身定做一个组织器官,称之为人体组织工程学。将自己的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上,不需排队等候一个合适的器官,不用担心免疫排斥反应,更不必担心异种器官可能带来的病毒,使得更换器官像更换汽车零件一样轻松。基于这种设想,组织工程学应运而生。
就像我们都曾见到或经历的生活经验一样:电视机坏了,换个零件又可以正常工作;汽车轮胎爆了,换个新的,比旧的还好。当我们遭遇疾病或者意外灾难造成器官的损伤或死亡时,如果也可以像换汽车零部件一样,让医生把坏的器官取出换一套新的进去,让截肢者再次健步如飞,让衰竭的心脏重新健康地跳动,让失明的双眼再次看清这美丽的世界,这一直是人类的梦想。
科技发展到今天,如今我们可以自豪地说,通过器官移植,这种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实现了。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困难是不可避免的,面对这些困难。
六
俞维走出实验室,摆脱实验室里混杂的气味,呼吸了一口室外新鲜空气,让他的心情一下以舒缓了许多,站在楼前的硬邦邦的水泥平台上沉默良久,未来人类的繁殖能否也如庄稼一般呢?
夕阳西下,让大地上的熙攘热情冷却了许多,一阵微风吹多,树枝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吧草坪上几只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的麻雀,惊得的四散飞走。
回到家,冯雪在厨房正忙着做饭,俞维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把衬衫的袖子撸到胳膊肘,来到厨房帮忙。锅里的油吱吱的想,冯雪把菜倒入锅里用铲子翻炒。俞维把熬粥的锅盖掀开,水蒸气一下子从锅里向上窜出,让厨房一时模糊了,过了一小会,蒸气散去,俞维伸头看了看锅里的粥已是咕哒咕哒的沸腾,把下面的火调小了一些。
俞维与冯雪一起把菜与饭一起端到饭桌,一桌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让人口水直流。
“我今天看到赵敏了。”冯雪边盛饭边说。
“怎么了?”俞维无所谓的说。
“我觉得最近她胖了许多,我都看见她的双下巴了。”
“真的吗,不会吧?我一直觉得她是那种天然瘦的人,怎么吃也不会胖,不像有些人,喝凉水都长肉。”俞维有些惊讶的问道。
“可不是嘛,所以我也觉得奇怪。”
“那明天我问问郑明,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夜渐渐深了,喧闹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街头上飘逸的烧烤的味道也渐渐淡了,推杯换盏的人们已经感到疲惫,走进装璜新潮而舒适的卧室,倒头就睡。
次日早晨,在上班的路上,俞维碰巧遇到了赵敏,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俞维发现,张敏确实胖了很多,不久前还是很苗条的身材,现在丰满了许多,不过这倒是有另一种美。却也让人担心,因为短短时间就变得如此胖,若以后继续这样,那就真的胖的让人无法接受了。
校园里柳暗花明,莺歌燕语,一片祥和气息。树荫下莘莘学子有的读书,有的玩笑,走道上有的则急急忙忙的超某个教学楼走去,应该是去上课,有的则慢慢悠悠的散步,无所事事的样子。
俞维来到生命科学学院大楼,由于上课时间,故整栋大楼感觉空旷旷的,只有个别教室里传来上课之声,大部分空空如也。俞维来到郑明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打开着,动物以及其他的气味混合后扑面而来。俞维瞧见郑明在实验室正埋头于实验,一时并未感觉到俞维到来。
“郑老师。”俞维见郑明未发现自己的到来,喊了一声。
郑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记录簿,“俞老师。”
俞维走到郑明旁边,“忙什么呢?”
“能忙什么,还是记录这些动物的生理情况呗。”郑明回答。
“最近赵敏怎么样,今天早上遇到她,发现她胖了许多?”俞维问。
“这是我最近一直头疼的地方?”郑明脸上有些无奈困惑的表情。
“怎么,手术出现问题了?”俞维问。
“该怎么告诉你呢,简单的说就是细胞受到了污染?”
“什么意思?”
“目前的器官移植有三个无法克服的致命弱点,一是移植排斥反应。因为移植的器官是异体的,许多人在移植中因机体自身强烈的排异反应而死去,而且长期使用免疫抑制剂带来的并发症也是致命的。二是移植器官的来源有限。据统计,每年约有几十万人需要器官移植,如肾脏、角膜、骨髓、血管、肝脏等,但因为缺乏供体,最终只有两成的患者能得到及时处理,大多数患者因为没有供体器官无法及时救治而造成终身残疾,甚至失去生命。三是动物异种器官移植,不仅存在排斥反应,而且还要冒着将动物特有的一些病毒传给人类的危险。”
“这个怎么了,难道赵敏现在出现了排斥反应,你不是说这种培植的器官,与本人的遗传物质完全一致,不会出现此类情况吗?”
“当然不是排斥反应。”
“那是其他情况,但也不应该啊?”俞维疑惑的问。
“是‘污染’,怎么解释给你听呢,这有些像第三种情况,当然这完全是两码事,毕竟培植的器官是人体器官,根本不是异种器官,简单的说,就是移植的胃的细胞有了猪的胃脏细胞的一些特性。”
“你是说她可能传染上了猪的好吃懒作。”俞维诧异道。
“呵呵,”郑明干笑了两声,“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毕竟人跟猪毕竟不一样,人是有理性的,很多东西可以用意志去克服。”郑明解释道。
“那你是说她只是心里问题,与手术无关了。”
“不是,应该说就是手术造成的。”
“实验室里不是有猴子吗,当初你为什么用猪培植人体器官,用灵长类的猴子不是更好吗,它们与人类的亲缘关系更近一些?”
“用猪自然有它的优点,首先猪的发育期比较短,只需几个月便可发育成熟,可以快速的培植所需器官,其次猪的个头适中,你用老鼠是不可能培植出人类大小的胃心肝等内脏器官的,还有就是它的性情比较分顺,繁殖力强,也利于规模化,以后商业化的话会很方便,而猴子是野生动物,受国家保护,以及动物保护组织者聒的烦人的噪抗议。”
“怎么会这样,难道以前的动物实验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俞维问。
“没有,所以现在暂时我也是一筹莫展。”
从实验室走出,俞维回到办公室拿上教科书到教室授课中国哲学史。窗外马路上的嘈杂的车鸣与抑扬顿挫的讲课声,阴沉的黑板与明亮的教室,演绎着矛盾而又和谐的课堂。
哲学系的学生不是很多,又有一些学生翘课,所以每堂课,教室里有一半座位是空的,而来的学生也都喜欢坐在后面,以至于前两排一个学生也没有。对此俞维早已习惯,想想自己当初做学生时也是这样。很多老师为了防止学生翘课,常常用点名的方法来对付,不过俞维从不这样,如果真的不喜欢来听课,那有何必呢。有的学生在打瞌睡,有的学生在玩手机,当然大部分学生还是认真听讲的。
七
周末俞维穿着运动服来到篮球场。篮球场就像一个大铁笼,周围是用铁丝编织的网围了一周,这样可以防止篮球出界后到处乱跑,捡起来特别麻烦。里面是水泥地,用油漆画了边线以及中线中圈,铁制的篮架,木制的篮板,篮筐下面的网子已经没有,只剩下一个铁圈。
球场上十分热闹,很多学生在场上打得很是精彩,旁边还有加油助威的拉拉队。每当一球入筐,便会引起一片叫好喝彩。一个男生扬手一掷,篮球脱手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飞向篮筐,篮球打板后在篮筐上弹跳了两次最后落到对手手里,场外大声赞叹变成了一声叹息。
当你全心投入的去做一件事时,你会忘掉周围的一切。郑明常常用此来暂时摆脱烦恼,不过这终有结束的时候。痛痛快快的玩了两个钟头,俞维与郑明下场又谈起赵敏的问题。
“赵敏现在如何了,找到解决之法了吗?”俞维问,还有些气喘。
“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却不知道能否成功。”郑明深呼了一口气。
“什么办法?”俞维问。
“培植人体器官时,我们用人的细胞与动物胚胎组织成一个新的个体,想办法将器官中的动物细胞杀灭,让人的细胞得以保留,这样我们便可制造出人的器官了。”郑明说。
“这又如何?”
“我们可以同样通过一些手段,把被‘污染’的细胞杀死,但是这也存在一些风险。”
“什么风险?”
“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复发,这有些像癌细胞,并且如果复发会不会感染到除胃脏之外,人体的其他器官。”
“好不容易把胃癌治愈,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有点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味道。”俞维仰头轻轻的叹道。“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要是变成变成…你要负责啊,郑明同志。”俞维盯着郑明似笑非笑的说。
“我的病人,我当然会负责的。”郑明郑重其事的回答。
俞维回到家,心里翻江倒海。与郑明的长时间接触,他也知道利用干细胞培植人体器官的研究对于未来的医学将产生划时代的影响,是对传统医疗手段和医疗观念的一场重大革命。并且利用干细胞培植的器官治疗有着多种优势,即使不完全了解疾病发病的确切机理治疗也可达到较好的治疗效果,因为只要知道你的肾脏坏了,换个新的就行了,就像个机器换个零件,大可不必知道其原因,且自身干细胞移植可避免产生最令人头疼的免疫排斥反应,所以这种治疗方法相对于传统治疗方法有许多惊人的意想不到的效果。届时,人类的很多治之症,都有希望通过这种“人工器官”被成功治愈。
今天的新闻联播的内容比较美好,粮食大丰收,工资节节高。百姓安居乐业,齐夸党的领导。国外比较乱套,成天勾心斗角。今天内阁下台,明天首相被炒。闹完金融危机,又要弹劾领导。纵观世界风云,风景这边独好!生活在这里,俞维心里美滋滋的。
呵呵,呵呵呵呵。俞维吃饭时突然无端的笑了起来。
“你傻笑什么?”冯雪一脸诧异,问道。
“我突然想到,以后你们女人以后可有可无了。”俞维哈哈大笑起来。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笑成那样?”冯雪更奇怪了。
“我一直觉得,繁衍后代是你们女人们永远也无可替代的,与男人相比最大的作用,不过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俞维喘来一口气说。
“怎么,这么说你们男人要自己生孩子?”冯雪说。
“当然不是。”
“那能怎么着,难不能弄头猪给你们生啊?”
“你还真说对了,郑明不是用猪……做器官培植嘛……那他以后当然也可以在……猪体内培植个你们女人的……生殖系统,这样不就……解决了吗!”俞维边说边笑,饭都喷出来了。“克隆羊多莉出生后,记得有人讨论,以后男人还有用吗,是不是多余的,现在看来女人的存在也不是必须的了。”
“照你这么说,男人多余的,女人多余的,那整个人类就是多余的啦。”
“你这个推论倒是有理,地球上没有人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更好。”
让猪或其他动物‘帮助’人类繁衍后代,如果未来某日真的成为现实,那会如何呢?动物与人类的关系会是什么,出生的孩子与猪的关系又是什么?俞维狠狠的摇了摇头以使自己清醒。
八
赵敏实施新的治疗后,身体慢慢恢复。不过这仍不让人放心,以后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问题,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对于动物体内培植人体器官,郑明仍然充满信心,对于这次意外,虽说一时一筹莫展,但与前面遇到的困难比起来,却算不了什么,郑明相信这些问题一定能够解决。
“赵敏应该没事了吧?”俞维问。
“这就像癌细胞,我说过,虽然已经杀死,但仍有复发的可能性。”郑明回到。
“在动物体内培植人体器官,从伦理上讲,我一直觉得这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你的思想太保守了。”
“如果真的复发,甚至就像你说的那样,污染扩散到其他细胞,那该如何?你不觉得这就是饮鸩止渴吗?”
“总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一些风险,我们就放弃希望,停步不前。”
“换器官就跟机器换零件似的,如果这样,人还是一个有机体吗?”
“当然,从人体的构成成分来说当然是有机体?”
“我不是从化学的角度讲,而是从人的生命上讲,我只是觉得,人如果可以随便的换器官,就跟无生命的机器是没有区别。”
“不论怎么讲,这都是一种进步。“”
“如果以后技术成熟,这种医疗方式商业话后,每年岂不要有上万头这样实验猪?”
“恐怕不止,实际上及时中国每年需要器官移植者有几十万。”
“那这么多实验猪该如何处置,总不会真的流通入市场吧?”
“谁知道呢,不过用不着操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俞维对于的科学的发展一直保持警惕。科技给人类带来的好处与灾难在人类历史上不胜枚举,这把双刃剑不是随便一个‘剑客’便可舞动的。
当创造生命的专利被人类窃取,造物主会有什么反应呢。他觉得跨越人与动物之间的那条红线,违背了上天对人的限制。
夜晚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一朵慢慢移动的云朵移动到月亮旁边,开始时,月光还能穿透云朵薄薄的边缘,后来月亮完全被云朵遮盖,天一下子变得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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