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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城往事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人们总会在这个寂静的时刻去寻找白天丢失的欢乐，他们急匆匆出门，想和那一张张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倾诉自己的不幸，在夜色里他们可以把脸藏匿起来，毫无顾忌地说出心里话，可是此时街上的两人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见面，脸上挂着局促不安的神情，但却没有相互畅所欲言，而是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也许是他们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过了几分钟，男人才缓缓开口，女人没有着急接话，任由男人自顾自地说了一阵后才开口。女人也说了一阵，之后是两人各说各的，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两人又回归了沉默，不过，这次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女人的尖叫结束了，这场荒诞的约会也结束了。
一
半小时前，我就觉得这次见面显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约到一个陌生的女人，而且她对我还是一无所知。虽说这只是自己的意气之举，可没想到电话那头却出奇的配合，面对陌生人的邀约，女人欣然应允，没有丝毫犹豫，为此，当我放下手里的电话时，有些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虽然约一个陌生的女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但我根本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说了要和她约会，电话那头就答应了，就连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用上，结果此刻这个女人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毫无顾忌地来赴约，可能是认识我，也可能是另有所图，不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当她答应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开心，没想到像我这样早已溺死在婚姻里的老男人也能有机会可以出来透气。
当我见到这个女人时，感觉怪怪的，她把自己包裹在衣服里，戴着帽子和墨镜，似乎是想把自己刻意隐藏起来，不过在我看来这很自然，毕竟是和陌生人约会，换作是谁都会有些拘谨。于是有些紧张的我开始跟她搭话聊天，为了能和她聊得来，我尽力不把话题扯太远，让她听明白，但是没容我说上几句，她便把头扭到一边，漠然看着她来的时候的那条街，然后苦笑着对我说：也许，陌生了你才会发现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傻！我傻傻地说是的，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起初我还能跟她搭得上几句，到后来根本就是净瞪眼，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貌似她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们两个人互相喋喋不休了一阵后，都相互沉默了，看起来像是无话可说了，其实我们都不在乎对方说了什么，只是想尽力宣泄各自压抑的情绪，只是已经言尽词穷罢了。
我虽看不清女人的脸，但此刻她脸上一定是写满了失望，因为这场仓促的约会，从混乱变成沉默，她可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虽然尽力吐出了所有言语，可约会变得更加糟糕。
我想看看她藏起来的脸是否跟自己想象的那样，可刚要说出口，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尖叫声打断，只见她用发抖的双手捂着哆嗦着的嘴，惊恐地望着我脚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滩鲜血，那滩血面上约隐约现地出现我和女人的模糊轮廓，我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当我思索之际，那女人吓得跑开了，只留下我看着女人的背影，越来越困，但最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二
她跑了很久，实在是累得跑不动了，这才停下。她气喘吁吁地扶着街灯，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她看到的那滩血迹，那滩血迹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她在上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她丈夫的面孔，可她不相信这张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明明做得已经没什么不妥了，可怎么会看到丈夫的影子呢？但那血淋淋的镜子里赫然出现的就是丈夫的模样，这让她怀疑自己贸然答应陌生人邀约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来这里之前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一直以为自己是对丈夫忠贞不渝的，没想到有一天会接受陌生人的邀约，现在看来自己是个笑话。
她一直认为家里和睦都是自己用容忍换来的，而且也坚信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家庭正常关系。在她看来，丈夫总是沉默寡言来蛊惑她，以便不用谈及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而这些事恰恰是她不能容忍的。于是整天忧心忡忡，总担心丈夫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情，日子长了，她慢慢察觉出一些端倪，可她既没有质问丈夫，也没有生气甩脸色，而是沉默忍耐，可就在她想通过这种方式保护婚姻时，没想到一根异样的发丝出现，彻底击碎了她认为的保护。
那天，丈夫带着一身的酒气很晚才回来，回来后蹑手蹑脚躺下沉沉睡去。第二天等到她醒来发现丈夫早已不在床上，她以为丈夫和往常一样去上班了，于是起床开始收拾卧室。一边收拾床铺，一边猜测昨晚丈夫晚归的原因，可当她拾掇床上丈夫的扔下的衬衫时，突然停了下来，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衣服上面有问题，果然她敏锐地察觉到一根不同寻常的发丝附在丈夫衬衫上。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并放在眼前细细观察，果然不出所料，这根头发并非是她或者丈夫的，那么就是出自第三者的。想到了这里，她又赶紧嗅了嗅衬衫，果然衣服上有异样的香水味，随即她被不属于这里的异香刺激的难以忍受，她想了自己一直的忍耐，不免有些悲从中来，毕竟丈夫一直都这样，早出晚归，她从来都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现在这些异香犹如一把把利刃直刺她压抑已久的内心，她忍不住暗骂丈夫的不忠，可当她从卧室出来时，竟然看到丈夫还未去上班，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削苹果，她刚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看到墙上挂着的日历，今天是周末公休日，可以不用去上班。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准备早餐，而是直接躺倒在沙发里，没有理睬丈夫的问话，看着头上雪白的天花板，回想一些令她烦恼的事。
三
直到那女人的身影消失，我才注意到地上的那滩血，在街上昏黄的灯光下，血迹像一面黏糊糊的镜子，映出一张模糊的面孔。我好奇地蹲下细看那面镜子，不知不觉间就陷入到镜中。我想知道血迹出现的原因，可浑浊的镜面欲盖弥彰，在镜中千方百计隐藏答案，我游入混浊的血泥中，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可在里面挣扎来挣扎去，却毫无结果。
当车轮碾过“镜子”时，我才触目惊心的感觉到血附溅在脸上是多么的令人难受。我从那面“镜子”中缓过来，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街道愣怔了好一会儿，感觉刚才好像做了一场荒唐的梦，那个奇怪的女人早已经尖叫着跑掉了。
街上没下雨雪，我却感到寒意，满目凄夷地瞧着刚刚驶过的三轮车，车摇摇晃晃地要散架似的，朝前驶去，我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开始变得冷冷的，像掉进冰窟一样寒冷。
四
有一只奇怪的苍蝇黏附在我手上，搞得自己酥痒难耐，我不清楚它要干嘛，想甩掉它，可它就是无动于衷的赖在手指上，让人烦不胜烦。于是我只好低下头来，看看它到底要干嘛？苍蝇很准确地附在我伤口上，这令我有些惊讶，不禁好奇地想：那为什么不是蚊子，而是苍蝇呢？我胡乱想了一通，迟钝的意识到自己伤口已豁然开朗，这才掏出衣兜里的创口贴，颤瑟着手贴上伤口处，顺手将那只顽强的苍蝇弹掉。
将包扎好的手指放在眼前，我冷汗涔涔地想一个问题：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血的？难怪地上莫名的出现一滩奇怪的血。那我的伤口是怎么破的呢？我满怀信心地问自己，首先想到了那只奇怪的苍蝇，它图谋不轨地爬在伤口多久了自己不得而知，它想谋害我？这想法貌似勉强了些，况且苍蝇已被我不知弹到什么鬼地方去了，问它什么结果也不会有的。那会是什么呢？我努力回想，希望能够记起一些有用的。
我依稀记得自己是给妻子削苹果，当锋利的小刀把苹果削成雪白的圆球时，我的手指被刀刃顺势划了一下，然后，白苹果又变成了红苹果，而且还伴着恶心的腥腻味。我向妻子问家里有没有创口贴时，妻子没有理睬我，于是我只好自己去厨房翻找，结果一无所获，只发现了窗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花，感到有些凄凉。
我上街找药店，想买个创口贴，寻了半天，才在一处街角寻得药店。我走进药店，迎面而来的是刺鼻的药剂味，柜台边只有一位面色黧黑的女店员，她正聚精会神地捣弄柜台上的电脑，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进来。当我走过去，向她询问是否有创口贴时(自己觉得问得很蠢)，她才抬起无神困乏的眼睛，朝我冷冷地扫了一眼后，就钻进药架之间，给我取来创口贴。我看她对我的打扰很是不满，便不再多言，付账匆匆离开。
刚走出药店，我就瞧见路边报亭里颜色鲜艳的座机，发着亮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竟忘记贴创口贴了，信步走进报亭，犹豫了一下就握起话筒，没来由地拨通一个从未拨过的号码，然后，话筒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语气稍有些激昂，显然是受了刺激的，我毫不犹豫地约她出来，虽然不了解对方，也不确信对方会同意，但没想到对方竟意外的答应了。于是，我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目的地赴约，希望能提前先到。
五
她躺在沙发里陷入到了自己的内耗之中，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连她自己都忘了，后来，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飘入虚无缥缈的云端，在上面她拿着一枝钓鱼杆，总是往白茫茫的云团里抛鱼钩，却不知道要钓什么，好在她没钓到什么，也就不需要去知道了，当她觉得待在云层里感到冷时，被一阵座机铃声惊醒，她刚醒来就诧异地环顾四周，好像自己来错地方一般，显得有些慌张。她发现丈夫早已不见了，此时电话铃声仍然在激鸣不断，她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拂手拭了额角渗出的细汗，起身赶紧去接电话。
她听到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却不知道是谁，而令她惊讶的是对方竟然唐突的提出约她出来，更让她意外的是自己竟不假思索应允了，等挂掉电话，她才感到有些后悔，不过，她还是决定去赴约，反正自己丈夫出去了，不知猴年马月才回来，况且她也不想让自己锁在家里，于是她急匆匆补了个妆，然后前去赴约，希望能先到。
六
我想来想去，还是没能得出个满意的答案来，究竟有没有包扎伤口连自己也模糊不清了，更不用说伤口何时破损的，我不得不终止这种徒劳地追寻，更有甚于自己心灰意冷，阵阵的寒流侵袭而来，我抖了抖身子，望着近在咫尺的星星，它们笑哈哈的运转，我眨着无力的眼皮，好奇的想弄清楚它们运转的轨迹，我倚着街边的灯柱坐了下来，在散射下来的橘光中，我眼前慢慢变成一片空白，看不清星星，看不清街巷，也看不清屋舍。我懒懒地思索起那盆百合，是否已枯萎了……
七
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跑回家后便后悔起来了，想到自己竟如此轻易放弃了坚持已久的信念，就骂自己贱，她一边自责地骂自己，一边瞅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瞧见时间已经快到饭点了，她不得不停止忏悔自责，赶紧到厨房去作饭。
在厨房里，她熟练地切菜，菜刀精准均匀地切断菜蒂，仿佛驾驭一架娴熟的机器。她边切菜，边回忆起婚姻过去的种种。
虽说她和丈夫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却变得越来越陌生，丈夫总是早出晚归，很少见到丈夫的身影，只有周末才能见到丈夫，可是在这唯一有交集的日子，他们也不怎么说话，过得相当枯燥乏味，远没有结婚之前那么快乐幸福，似乎那些早已成了遥远的风景。现如今他们都记不起互相的生日，记不起各自的爱好，更记不起彼此是怎么相识的，又如何结婚的，美好的过往一点点流逝在他们的生活里，变得愈加陌生。她知道工作除外，他们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工作将他们牢牢框在规则里，而婚姻，只是这框里的一把锁，将他们锁进生活的陷阱里，慢慢消磨时间和生命。尽管如此，她仍然相信他们能找回以前的模样，会有所改变，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淹死在水里……
八
听人说，要想有个和睦的婚姻，就要耐心养好一盆百合花，因为百合花代表着两人百年好合的象征，养好百合就能让婚姻长长久久，虽然我不太相信这样玄乎的话，但最后还是在路边买了一盆回来。我不清楚妻子是否会喜欢百合，可当我把花放在窗台边时，妻子视如无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喜欢，可到了晚上，等我睡熟后，她这才蹑手蹑脚地溜下床，到窗台边给花浇水。我见花盆总有人浇水，假装熟睡才确认这一事实。由于她神经质般的每晚浇水，花盆里都溢满水，而且洁白的花瓣开始一片片枯萎，估计是水浇的太多。我本想提醒她的，但她演得愈来愈真，从最初的无视到最后的远离，渐渐让我失去向她说的勇气，况且我和她一直都不说什么，那就顺其自然吧！我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一事实。之后，我每天都能见到被她折磨的百合花，在水里挣扎着掉光了花瓣，淹掉的那些茎叶都凄惨的吐着腐臭的汁液，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九
她经过窗台边时，瞥了一眼那盆可怜的花，洁白的花显然是接受不了她的盛情，正枯萎得散发着臭味，这让她有点儿伤感。那盆花可是丈夫买来的，虽然自己非常喜欢，可为了不让丈夫察觉，她一直忍耐，但现在看来这盆花要葬在自己手里了。她把菜洗净，拿回案板去切，她细细地切着，可脑海里一直想着那盆洁白的百合最初的模样……
在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男人，悲戚地哭着，一滩鲜红的血迹泛着冷寂的腥气，寂静的夜，只有女人凄凉的声音在哽咽。
一只摔破的花盆边，躺着一株奄奄一息的百合花，虽它已不再单调了，却已变得分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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