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满足的是双手的渴望,不满足的是眼睛的渴望,不满足的是耳朵的渴望;因为唯一满足的是内心和思想的共同渴望,对身内和身外无限永恒世界的渴望,注视着、倾听着、感知着、在双重呼吸的统一中呼吸着;因为只有统一,才能克服因充满恐惧和孤单隔离而产生的沮丧绝望和不知所措;因为只有统一,才能从对真相的认识根源中获得双重发展。
这是他预感到的,这是他一直预感着的。啊——,这个永远只是过客、永远只能是过客的渴望,啊——,人的渴望。这一直都是他那有预感的倾听,他那有预感的呼吸,他那有预感的思考,沉浸在倾听、呼吸、思考中进入流动着的宇宙天国之中,进入无法实现的认识宇宙的过程之中,进入永远无法实现的接近无限宇宙的过程之中——但连最外层边缘都无法企及,那充满渴望的手甚至碰都不敢碰它一下。
但仍然接近着,不断接近着,仍然思考着、呼吸着、等待着、倾听着,倾听着进入水火两界的双重深渊,使它们合二为一,因为它们同在朱庇特天空之下。
暮色大盛,清气涌动,就像被龙骨破开的水流一样涌动着,冲刷着身内和身外世界,冲刷着灵魂。清气从此间流到彼岸,从彼岸流到此间,使认识之门显露于世。虽然从来不是认识本身,但这已经预示了认识,预示了入口,预示了道路,朦朦胧胧地预示了暮光之旅。
在船首正面,一个少年奴隶乐师正在吟唱。
那里围着一大群人,可能是他们请那个少年过去——即使他们自己也觉得要回家了,喧哗声在静谧的夜晚中传得并不远。
那个少年略微调整琴弦,很内行地停顿了一下便演奏起来。琴声传来,这是那无名少年的无名之曲。曲声婉转悠扬,宛如夜空中的七彩虹光。演奏从容娴熟,宛如象牙般细腻温润,曲子是人类的作品,演奏是人类的艺术,但却超凡脱俗,消弭了尘心,抚平了伤痛,与天地共鸣。
天更黑了,人脸变得更加模糊不清,海岸渐渐消失,船也更加隐约了,只有曲声依然,更加清扬激越,仿佛影响了船速和划桨节奏。人们忘记了声音的源头,忘记了这个少年奴隶奏响的仍然萦绕着的曲声;这个曲子指引着,让人内心平静,也正是为此而指引着,也正为此而打开了永恒之门,因为只有内心平静才能指引,只有从川流不息的事物中选取出——哦不——拯救出的唯一,才能敞开心怀及至无限,只有领悟——啊,他自己真正地领悟了这样的指引了吗?——只有真正的领悟,即便只是在几百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唯一的一刹,也将成为永恒,成为给世人指路的诗歌,成为指路者;啊——,生命中唯一的一刹,化作永恒,扩张至对永恒认识的极限,扩张至无限。
高耸在光芒四射的曲声之上,高耸在色彩斑斓的余辉之上,天空云霞翻滚,它那清冽酸涩的香甜秋意,在过去几十万年里毫无变化地重复着,还将在今后几十万年里毫无变化地重复着,但此时此刻的它却是那么的独一无二,明亮的丝光拱顶笼罩在入夜时分的静谧气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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