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火星漂流（13）纯白色的初吻

然而运气却没有再次降临。接下来几天，他们在山里又遇到过几次蛇，但那些蛇总是一见到人就跑了，无从捕捉。结城和楚月只好从树上抓虫子当饭吃，那些虫子有手掌那么长，褐色，一节一节的，乍一看很吓人。这东西他们如果在基地里碰到，只会远远绕着走，然而此刻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看起来丑陋的虫子，烤熟了都是美味的蛋白质。除此之外，他们还烤河虾，吃野菜，煮草根，这样的生活品质多少有些惨烈，然而只要能找到东西吃，日子就总有希望。

这天是他们进山的第八天。今天的午饭是煮蚯蚓，这道菜他们已经连续吃了两天了。这还是楚月发现的，林中的枯枝败叶下能挖出好多筷子那么长的大蚯蚓，用小刀剖开洗干净了煮熟，就能用来填饱肚子。只是熟蚯蚓看起来非常惊悚，几天前，这样的东西他们是碰也不敢碰的。然而现在，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饭后，结城拿着小瓶去钓河虾，楚月到草地上抓蚱蜢。结城坐在水边，专心致志地盯着正钻进瓶里的小虾，突然，眼睛被蒙住了。

“猜猜我是谁～啊？”楚月变了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这山坳里除了你还能有谁啊……结城有点想笑。他故意装得很严肃：“嗯，这里除了我和楚月，再没别人了。楚月在草地上抓蚱蜢呢，所以我猜，你大概是后山的熊瞎子吧。”

“呸，你才是熊瞎子呢！”楚月生气了，啪地拍了他的后背一下。结城本来坐在潭边，石头湿滑，这一下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倒在水里。她哎呀一声，连忙也跳了下来。他有点纳闷地看着她：“不是应该拉我上去么？怎么你也跟着跳下来了？”

楚月如梦初醒一般挠挠头：“哎？也是哈。为什么呢……”

结城憋住笑，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这几天风餐露宿，早出晚归的，他们都瘦了，也憔悴了不少，然而她还是会坚持每天和衣跳进潭里洗个澡，然后坐到火堆边把自己烤干。正因如此，她尽管衣服被树枝挂破了几处，整个人却干干净净的。他受她感染，也跟着这么做。说起来，他们在这山里已经呆到第八天了，能一直坚持下来也真是不容易……他突然想起了他们进山的日子，对了，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啊——他居然差点忘了……

“楚月，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他低声说。

楚月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这样啊？那……那祝你生日快乐！”她张开双臂想拥抱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了无人机，又尴尬地住了手：“你成人了，这个日子很重要啊……哎，可惜在这里没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嗯……先记下来吧，等出去之后……”

结城根本没听进去她说什么。他盯着她的脸，绯红的面颊，笑起来眯成月牙的眼睛，弯弯翘起的可爱小嘴。望着她樱红的嘴唇，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闯入他的脑海。“我不想等到出去了……就在这里可不可以？”

楚月有点吃惊：“哎？你要什么……”

“我亲你一下可以吗？”结城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讨厌……”

“那我都是大人了，有个初吻也不过分吧？”结城的心怦怦跳着，把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些。

楚月的眼神闪烁着看向别处，她害羞地笑了：“讨厌，结城，你真是……你问这种话，让女孩子说是还是说不呢？”

望着她游移不定的眼神，结城猛地明白了什么。他笑了一下：“也是，我是问得有点多余……那……”

他抬起她的下巴，按捺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低头凑近她的脸。楚月双颊红得像苹果，她稍仰起头，闭上了眼，那鲜润的嘴唇微微颤动，在等待着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早已被他们抛在脑后的东西突然闯进了视野。是无人机，它从高高的半空中“嗡”一声俯冲到了他俩头顶上，红光一阵乱闪，似乎还在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

楚月仿佛猛然从梦中惊醒，她尴尬地笑笑，推开了他。“结城，我们……出去再说吧。”

结城无可奈何地放开了她的手。他抬头望天，在心里翻了无数个巨大的白眼。如果可以，他真想捡块石头把这嗡嗡乱叫的无人机砸下来。基地那帮家伙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楚月盯着他失望的眼神，突然眨了眨眼。“要不这样……”她很不好意思，忸忸怩怩地问：“你能在水下憋气多少秒？”

“嗯？40秒左右吧……怎么了？”

“我能坚持50秒。够了。”楚月悄悄地凑到他耳边：“告诉你个冷知识，因为有光线折射，空中的无人机是拍不清楚水下的情况的……它们也不敢离水面太近……”

结城望向她身后的小水潭。他瞬间恍然大悟。“那……”

“我水性应该比你好。那你下潜吧，我来找你……”楚月回过身，朝着水潭深处游过去。

结城的心再一次狂跳起来。他跟在她身后向水潭深处游，深吸了一口气，潜进了水底。他站在水中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透过水面看到无人机还在他们头顶嗡嗡盘旋，却拿他们没一点办法。这是只属于他们的40秒钟，他平视前方，看到她正轻盈地向他游过来，洁白的衣衫在清澈的水中飘摇，宛若一朵盛开的百合花。她游到他面前，双脚微微下沉，身体漂浮在水中，脸颊凑近了他。他的心怦怦跳着，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把自己颤抖的嘴唇朝着她樱红的双唇上覆下去。一串细碎的气泡从他们微张的唇间冒出，那陌生的柔软的触感，仿佛电流一样直击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了，却并不是因为水。他笨拙地用舌尖撬开了她的双唇，他们的唇舌纠缠在一起，这是他一生中永远难忘的40秒，他沉醉在这个长长的吻里，沉醉在她唇齿之间的温柔里。他微睁双眼，看到阳光从水面上透射下来，洒在她的脸上，把那张脸照得如同百合花一样圣洁，那水底摇曳着的纯白色光辉，是爱情永恒的光辉。此刻，他忘却了世界，忘却了一切，这个宇宙三万六千沙中所有的永远，都淹没在这温柔如水的纯白色光辉中。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继续往山上推进了50多米，路上碰到的什么蜻蜓天牛螳螂蜜蜂之类，只要确定没毒的，通通带回来烤熟了塞进嘴里。越往上走，植被越是丰富，他们甚至还采到了几捧野果，抓到过一只老鼠，现在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成了难得的美味。就算是这么拼尽全力地活着，每天也就混个半饥半饱，两个人都瘦了很多。结城感觉如果再多撑个十天，他们就很难坚持下去了。好在还有四五天考验就结束了，他们没受什么伤，也没生大病，这就算很幸运了。眼看着回基地的日子快要到来，他们每天都在一小时一小时地倒计时。

直到倒数第四天的早上，天一亮，结城就发现天空阴云密布。他暗叫不好，刚把楚月叫醒，大雨就倾盆而下。这雨势或紧或缓，偶尔中断一两个小时，却始终没有完全停歇。

要是在平常，这样的雨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连绵不断的雨却几乎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晾晒的所有干草都被淋湿了，没有东西引火，而且这里也没有山洞，他们找不到可以生火的地方。唯一能遮风挡雨的就是那小小的窝棚，可是这个窝棚躺两个人已经很费劲，别说在里面生火了。而且他们也不敢这样做，如果窝棚被点着了，凭两人现在的体力，已经没有余力再搭一个新的。没有火，就意味着没有食物，平时吃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不弄熟了就入口，只会带来疾病。剩余的最后一点干粮在倒数第三天就吃完了，他们才后悔没有多储备一点吃的。算着离开的时间已经快到了，结城和楚月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不再冒着危险淋雨上山找食物，而是躲在窝棚里等雨停了再说。

不料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他们焦急地等待着，肚子越来越饿，雨却始终没有停。饿急了的两人只好用小锅接雨水喝，可就连这水他们也不敢多喝，现在没有条件烧水，如果喝多了雨水，没准会腹泻，那就真撑不下去了。无人机仍旧在他们头上盘旋，却完全没有帮他们一把的意思。此刻，他们完全无计可施，只有焦急地计算着：离结束还有两天，一天……

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两人已经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天半夜，雨终于停了，可他们已经没有余力起身去烧火。湿冷的秋风从窝棚两边吹进来，无情地带走他们身上最后一点宝贵的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