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秀婶被自家男人凶神恶煞不停咒骂的声音吓得不敢进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他拳头上身。
她深深叹了口气,走向隔壁邻居家,请邻居堂弟送自己回家,有旁人在身边壮胆,自家男人会收敛许多,即便他真要动手,堂弟四十多岁,身强力壮,自家男人虚岁六十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男人真让人又爱又恨。平时不喝醉酒,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人勤快又忠诚,外面田间地头的活计根本不需要爱秀婶插手。
家中四五亩水稻田,几处旱地都没有荒废,到处种满了农作物,别人家有的自己家都不缺,别人家没有的自己家也有,这一切都得力于这个家庭顶梁柱。正是因着他的勤劳,才让自己儿子儿媳夫妻俩长期在外打工挣钱,三个孩子他们也基本没有管,都丢给爱秀婶老两口照顾,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在外奔波。
爱秀婶觉得自家男人不喝酒时真不错,忙完自己家的农活,有空闲时间还会到别处四处打短工做事攒钱补贴家用,儿子儿媳结婚快二十年了,自己老两口还没有依靠他们补助半分钱,还时不时资助他们送孩子上学。
街邻四坊谁不羡慕爱秀婶好福气,找了个好男人。别人家男人也好,可是人家抚养的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爱秀婶的男人不同,她这任男人是入赘的。爱秀婶的前夫在两个孩子还未成年时就因为一场意外离世了。那时爱秀婶才三十岁,年纪轻轻守寡,日子过得很艰难。
当时别人给爱秀婶介绍了几个男人,其中有两个条件不错,但是老婆去世了留有孩子的,爱秀婶想都没想拒绝了,她怕双方和对方的孩子相处不好。而且她还有一个条件,她希望男方到她家来,她不会再嫁出去了,她要将前夫留下的孩子抚养长大。直到别人介绍因家贫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已经三十二岁的大龄单身男人阿艾时,爱秀婶却同意了。
阿艾家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巳去世,兄弟们各过各的日子,阿艾一直单门独户过日子。他也愿意离开山村那个穷窝,入赘到爱秀婶家。他和爱秀婶成亲后,阿艾将爱秀婶的一双儿女视为己出,两人也没再要孩子。
日子流水般逝去,一转眼爱秀婶和阿艾在一起快二十八年了,当初身强力壮的阿艾已经成了一个半老头儿,曾经的阿艾现在成了众人口中的艾酒爹。
艾酒爹爱喝酒,年轻时喝酒不醉,年纪越大,越喜欢喝酒,多喝一口就醉了。醉了酒的艾爹就成了酒疯子,喜欢张口骂人,平时对爱秀婶言听计从的艾爹喝了酒就是英雄,将爱秀婶骂得狗血淋头,爱秀婶如果和他理论,拳头就会揍上身。
每当这个时候,爱秀婶就躲到外面,等艾酒爹在家里锅碗瓢盆乱扔一通发完酒疯,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又开始该干嘛干嘛,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疯颠样了。
艾酒爹明年整六十岁。农村人做寿,一般男做进,女做出。男人虚岁六十就做寿请客。爱秀婶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想着艾爹在自己家辛苦了这么多年,在他六十岁虚岁的日子,大摆宴席给艾爹做寿庆祝,亲朋齐聚一堂热闹非凡,艾爹乐得喜笑颜开,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艾爹是个不惜力气的人,别人家有什么事情要帮忙,他都会伸出援手,他的热心肠深得左邻右舍的喜欢。别人在受到他帮助后,会留下他喝酒。经常东家喊他喝一盅后,他路过西家,别人又劝他喝一杯。对于好酒的人而言,总认为自己酒量好,千杯不醉。却在不知不觉间,喝醉了不自知。
爱秀婶在他醉过之后,会劝他少喝点,他也点头答应了,过几天又照醉不误。
这次又是一样,邻居阿江请收割机收了十多袋稻谷,她男人腰痛挑不了谷子,请艾爹帮忙挑了几担谷回家。并留下他吃午饭,自然喝了二杯酒。他吃完饭准备回家,路过另一位邻居家,他们家正在吃午饭,邻居又拉住他喝酒。原本他不想喝了,架不住别人的劝说,又喝下了一杯,走路都有点东倒西歪了。
刚到家门口,爱秀婶喊他帮忙杀鸡,说上高中的孙女回来了,杀只鸡给她补补。连路都走不稳的艾爹酒性发作,连吼带骂,将爱秀婶一通大骂。爱秀婶吓得赶紧去喊堂弟来壮胆。
堂弟来了后,艾爹拉住堂弟聊天,爱秀婶趁机将鸡杀了退毛花去了大半个钟,堂弟坐了一会有事起身走了。无人和艾爹闲聊了他又开始骂爱秀婶。爱秀婶想了想,得找个人劝劝他,于是打通了艾爹老家四哥的电话,平时艾爹最听这个四哥的话了,夫妻俩有时闹点小矛盾,都是找这个四哥调解。
四哥接到弟媳的电话,知道自己弟弟又发酒疯了。骑了摩托车跑到弟媳妇家来了。只见自己弟弟坐在堂屋骂骂咧咧,一付唯他独尊的样子,他感到很气愤。爱秀婶像遇到救星般泡茶招待了四哥,自己去后面厨房忙碌去了,留下他们兄弟俩嗑叨。
艾爹坐在堂屋,手中拿一个酒杯子,里面有液体晃动着。四哥见自己的弟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还在喝酒,忍不住骂他“几十岁的人了,还和年青人一样喝醉了发酒疯,干脆喝死算了!”
艾爹瞪着自己的哥哥,一仰头将杯中的液体倒入口中,将杯子朝堂屋一掷,玻璃酒杯摔碎了,他却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样子对他哥说“我喝的不是酒,是农药。”
他哥以为他开玩笑,拿起一块碎玻璃一闻,是有一股剌鼻的味道。吓得他大声喊自己的弟媳“快来,老艾喝了药!”
弟媳一惊,心想遭了,前两天听老艾讲要到集镇买两支除草药剂,难道他买来了当酒喝了吗?
她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老艾此时还在发脾气“老子还没死,嚎什么嚎!”邻居们听到爱秀婶的哭声都过来了,以为夫妻俩又打架了。一问才知艾爹喝药了。赶忙打了120急救电话。
众人将艾爹送到医院洗肠后,艾爹好像好一点,喊他也知道答应。医生建议他们转入大医院进一步治疗,爱秀婶听了医生的话,又喊车将艾爹送往县医院。
谁料这除草剂毒性太强,艾爹还在送往县医院的路途,就在酒精和除草剂的双重功效之下,走上了不归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当艾爹去世的消息传回村时,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就没了,众人都替他感到惋惜,咋就这么想不开了。
一个好人就这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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