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逢

扬州逢

近水到扬州，来寻阿三。他从西北回，受异人所托，书剑到扬州，欲将携来的书剑交于阿三。

病榻的壮士执手托付，一身侠气的近水自是热血激动。他不是季札，却也要遂了别人的心，在生世少留遗憾。

与阿三有了联系，阿三约他到清河的画船。月上塔顶的时刻，在那三楼的相见。

近水怏怏，但初逢不想违人意。那画楼游船，笙箫里带着弱音，名字都带着萎靡了。他不想去。

灯初上，画船人影倒影入河，水里水外连接了。二月扬州，晚梅在枝，新桃初露。近水进入，果见如电影和小说里的做派，俗艳和暧昧让他想逃离。

到三楼，却让他大惊，三桌清奇之士，竟做沙龙争论。有说《方山子传》，有讲《柳敬亭说书》，有演《老残游记》。近水心里有了安慰。

只在一角，在三个稻穗并排挂着的角落，竹笠木杖之旁，隐隐露出半张脸，他疑是阿三了。阿三对着面前的古言和楼下的媚音，一派漠然。阿三端着一根长可打狗除狼的烟袋，望着清河外的土坡，土坡上刚刚露脸的月亮。

他走过去，阿三走过来。无言里谁都没有认错，气象是最好的介绍了。他俩几乎谈了一夜。月西沉，人归去。衣袂飘举，如霜如雪。

此一行，成友成兄。

近水出来，沿着清河的微波。他对清河有微微的歉意，怪自己心里作祟的那旧的标签。他靠在栏杆，身后一河春水，没有中原的寒意。难得一人，任意东西，他忽然起了孩子心，想都没想，折下身边树上的一枝，入了水去。

月下，一枝向远，悠悠去。

他上岸，进入公园。夜深不明，是他的公园了。他见那高大壮美的法桐，几乎窜入空中了，占据好大一片了，真是树中的大家高手。他都想过去施礼一拜了。

江南的大树竟让他心里依依，有远超故园的亲切和触动。那棵树上有高高的鸟窝，不止一个，比邻之鸟驱走了孤独。

上了河堤，长街无人，烟花三月还远着，骑鹤的少年还在马上，路上。一棵棵的树护着人行道，把它送到海边或入陆。

忽然，他又看到一棵法桐，与刚才那棵唱着极好的反调。它们的一切都是反义词，在不足千米的地方遥望着对比。

他微微一震，又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洛河边柳树吐新的清晨，近水归来。

此行里，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怀。暖热又如北地的春芽，固执地斗冬生起。

他长啸入山去。师傅炮制草药，他得上了那最陡的崖头，采了那远近独有的一味了。

扬州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