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个秋日冬日,我时常想起那条小路,在落满清霜的早晨,在深红似火的夕下时分,在我脑海里不多的安静的时刻。
那时候,走上十多里的小路去上学,有时候是跟黑黑瘦瘦但很漂亮的邻居小女孩一起,有时候,跟飘落一路的蝉鸣和秋叶冬叶一起,当然,更多时候是静悄悄的一个人。
距家不远的地方有条窄窄的小土路,想到它,路旁密密麻麻、更迭的四季便倏忽在我眼前变幻出各种各样熟悉的颜色,带着午后的风,书页般呼呼啦啦从我面前翻过。这条小路并不是通往学校唯一的路,它像悠远安静的岁月里旁逸斜出的一枝枯桠,脆弱沉默,却倔强蜿蜒,生生不息。
夏日热烈的中午,明晃晃的大太阳在每一片干燥的土地上大口喘气。飞扬的尘土,咿咿呀呀的蝉鸣。背起书包,披着湿漉漉刚洗完的头发上路,没走几步,一根根发丝就飞扬如空气中四处流窜的飘絮了。
这条小路攀延在田埂之上。左边是连片的稻田,细长、绿油油的叶片笔直地立在水润肥沃的田地里,风一吹,几朵轻盈的蒲公英蜻蜓点水般拨动稻叶尖,带着簌簌的轻笑声,摇摇晃晃地飞向对岸。
右边有条小溪,不慌不忙地绕过山脚,汇成一股股清流,径直流向下游,由于渐离山石,水草越长越茂盛,清澈的溪流越来越隐秘,到了大路的分叉口处,只能隐约从微弱细小的潺潺声中分辨出那一潭水润了。
这条小路是炎炎夏日和孩童时期的一抹清凉。两边无限蔓延的翠色仿佛要把土黄色的小路淹没,浓郁的绿叶和青草气息夹杂着清淡的花香在夏天的午后发酵。整个夏季都开着五颜六色的花,金黄的毛茛和天蓝色不知名的小花缀在脚下的浅草埂上,大串的紫藤花挂在右山的枝头上,毛茸茸的打碗碗花耷拉着头,运气好的话,能寻到蓝紫色的铃铛花,精灵一样摇曳在右边突兀的石崖上。万物有灵,花草皆情,她们对于我来说,是那段沉静岁月里最珍贵的朋友,最长久的陪伴。
我清楚得记得每发现一朵花的惊喜,即使是很普通的大串的紫藤也能摘下来在笔记本里夹好久。也记得蹲在路边拈花惹草、兀自欢快的身影。有一次,我借到了当时很流行的带放机,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一遍遍放着喜欢的歌,压低声音,轻轻地跟着哼唱,走过几户午睡正酣的人家和斑驳的树影,清凉的溪流漫过平滑洁净的卵石,仿佛这世上,再没有如此快乐的事情。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小收音机,疯狂地喜欢上了《莫失莫忘》和阿桑的《一直很安静》。那时《仙一》正热播,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热烈地喜欢着一样东西,逍遥哥哥的顽皮,灵儿的俏丽,阿奴的天真,隔着屏幕都要溢出来的悲伤与深情。“十年之约”开始,每一集都哭得稀里哗啦,肿着红眼眶失魂落魄走在上学的小路上,陷在故事里长久的悲痛里不能自拔。
当然,十一二岁的年纪并不太懂,现实的爱而不得和生离死别远非剧情一样哀婉动人,它和我们大多数人的成长与经历一样,寻常而淡漠。悲欢离合,也从来只藏于心,每一张普通而疏离的路人面孔下面,也许都藏着身心俱疲和千疮百孔。成长,即是沉默与隐忍。
不同的是,从前讨厌的月如现在却无比心疼,这个大大咧咧却无比通透的女孩展现和诠释了爱的最高境界,深爱,守护,退出,成全,直至牺牲。如后来很多网友的评论,这是唯一一部不讨厌的三角恋。
直到现在,看多了泡沫剧的悲欢离合和纠缠做作,依然觉得《仙一》的悲剧有种单纯认真的美好,就像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过一份懵懂、贸然的坚守,有关风月,却不止风月。它是你心里走过的路,摘过的花,受过的伤,爱过的人,流过的泪,尝过的暖。快乐或难过,细碎而绵长。
2014年毕业,也是《仙一》十年。长久忙于学业的我,也因为网上沸沸扬扬的“十年之约”,再次忆起从前,不止遥灵,还有那段简短的小路和漫漫岁月里蜿蜒的记忆。“十年之约”不过无数个剧里无数句台词之一,却让每一个仙一迷惦念如此之深,如此之久。即使知道生活并非一出折子戏,既没有既定剧本内容,也看不到圆满或遗憾的剧终,我们依然愿意在深刻的回忆和平凡的生活里深埋相信和期待,来温暖心中未了的执念。
剧里剧外,似梦非梦。十年之约,终未聚全。但那有什么关系呢,生命本就是一场独行。十年之前,那些渺小的快乐,真切的悲伤,曾在我们每个逝去的贫乏而空旷的岁月里绽放成红色蒲公英;十年之后,聚散别离,皆是常态。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无论曲直,不问东西。只要记得曾经的月光,清冽而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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