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下午四点,我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呼吸灯没有闪烁——没有人给我发过消息,也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太阳穿过屋外的杉树,斜射在桌子上,空气中的灰尘在漫无目的地漂浮。
桌子上放着一本《我是猫》,书签没有夹在书里,而是撇在玻璃杯下,杯子里还有剩了三分之二的白开水。
我靠在胳膊上,透过玻璃杯看到书封面上那双变形的猫眼,黄色的尖锐的眼睛。
我感觉它也正盯着我,通过那双细长的黄色的眼睛,打量着我的生活。
它一点也不像猫,我这样想。
它观察过金钱狂欢的世界,喧嚣后剩下无尽的腐败,那它又想从我身上看到什么,看到我生活的一尘不变和碌碌无为,然后嘲笑我的失败和堕落吗。
可我又何尝不想脱离这个身躯,去成为它,成为一只猫。
我想,我可以做一只自由的猫,即使流浪在街头巷尾。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身躯,而我用它在黑夜里穿梭奔跑。像是游荡着的魂灵,像是黑夜的使者,像是捉摸不透的隐士。
我想着,手指触碰到了手机,思绪被打断。我转头,看向手机屏幕,呼吸灯还是沉寂着,电话依然没有来。
电话什么时候会来,他不是说过今天会给我打电话吗?
我开始回忆他曾经说的话。
是的,会打电话过来的,等到……的时候就会打,你在家等就好,是的是的,一定会打过去的。
是什么时候,下午还是晚上?还是说明天?似乎有些弄不清了。
我打开手机,翻找通讯记录和便签笔记。没有,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录音,没有电话号码,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
我没有问他要过电话号码,只留下了自己的。那些场景是真实的,我清楚地记得那些场景和对话。
会有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我告诉自己,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我关上手机,起身,拿起已经放凉的白开水,那双猫眼还是看着我。现在它的眼睛是椭圆的,少了几分刻薄感。
我倒掉玻璃杯中的水,又从热水壶中倒出一杯新的。
透过热水的烟雾望向窗外,杉树的样子变得模糊,像是仙境。这是哪里的仙境呢?是蓬莱、方丈,还是瀛洲?
我眯着眼仔细看去,烟雾缭绕间,树影重重,阳光穿过若树枝叶的缝隙,照在遍地的石青上。
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轱辘抽水的声音。
但往密林深处瞧,却看不到溪水,只隐隐瞥见有双羽翼穿梭在若木间,再想仔细看时,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仙境!我何时能去往那个仙境?
错乱时空,去到泉如酒味的瀛洲,去到落英缤纷的桃花源,去到远离俗世的远方。
我厌倦了生活的琐碎无常,糟糕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希望却似乎永远不来。
他们也曾劝诫、祷告、安抚。
日子总是如此。
如何?
如白昼前的漫长黑夜,如彩虹前的倾盆大雨,如盛开的花经历风霜,如飞翔的鸟雀从高空落下。
但前者什么时候能看到?
或许很快,或许要很久很久,这谁也说不好,要学会努力向上,耐心等待。
生活似乎永远总是这样,无尽的等待。
等待一朵花开,等待夏天的大雨停下来,等待约定的人从转角出现,等待未来的设想如预期实现。
哦,还有现在,等待一个电话。
我拿起手机,五点十八分,距离今天结束还有将近七个小时。
应该不会在晚上十点之后打电话吧,那么可以去掉两个小时,现在还剩下五个小时左右。
五个小时的时间,我一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或许我应该接着看书,这是充实自己的头脑和打发时间最好的手段。
可是翻开书,我的视线却一直忍不住往手机上看。
看看反光的手机屏幕,前头的呼吸灯依然没有反应,手机壳的边缘经历时间的磋磨已经变黑,脏脏的。
手机壳是去年搞活动的时候买的,本来年前加购了另一个红色的款式,想要给新年开一个好头。
在满心欢喜的等待中,我于年底最后一天得到一个款式型号全部错位的手机壳,仓库没有人,商家直接退钱。
大家的沟通在此刻变得高效和快速,但我的等待在此刻也显得一文不值。
这没什么,我想。
书是看不进去了的,我还是放下书,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白开水的味道还是那么寡淡,经过高温的加热和消毒,只留下最简单的水。就像我的生活,时光消逝,而我的生活依旧。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钟发出嘀嗒的声响,我感到时间的漫长和孤寂。
我尚能思考,思考我的人生,我的生活,我的过去和未来。
可我在思考中只觉得空洞与单调,每一天都是相似的一天,生活奴役着我,监控着我,束缚着我。
我该逃出去的,逃离这张密不透风的网,去往自由的世界。
我要向前跑,挣扎,搏斗,离开这里!
“叮铃铃!”
手机在这时忽然想起,我当即看向手机。
陌生的号码。
我伸出手,接通电话,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来。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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