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句话是《逍遥游》一篇文章的宗趣所在,相当于文章的“心”,非常的关键。
“至人”、“神人”与“圣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憨山大师把这三者看作是一个。我们对圣人的概念比较熟悉,比如孔子、释迦牟尼佛,都属于圣人。
“圣人无名”,这个“名”是名誉、声望。怎么说圣人无名呢?孔夫子在中国有“大成至圣先师”之名,两千多年来都为中国人所崇敬,这不是极大的“名”吗?我们认真想一想,孔子的这些名誉,都是后世给他加上去的。在夫子生活的年代,他并没有什么“封号”之类的。再来看释迦牟尼佛,他在古印度教化众生,说法四十九年当中,受到许多国王、贵族、富人的敬戴。但是佛陀还是一生保持着出家人的本色,对众生一律平等视之。佛教流传到今天,尤其是来到中国后,佛被中国人奉作神一样,不论是信仰佛法还是没有信仰的人,大都已经不能够认识释迦牟尼佛和佛陀教育了。圣人被后人不断地“溢美”或“溢恶”,这些美名也好,恶声也罢,都不能对圣人有半点损益。如果只看重虚名,而实质上并没有德行,这绝不会是圣人。
圣人为了众生能够离苦得乐、破迷开悟、转凡成圣,在世间诲人不倦。他们的功德要大过政治家、社会活动家和一般的慈善家。不能因为没有看到现前的成效,就否定圣人对人类、对万物,乃至于对宇宙的功用。尽管有功于世间,但绝没有居功邀名,不会被功名困住,失去了真实的自己。这样的工夫与境界就是“无名”、“无功”。
何以做得到“无功”“无名”?最要紧的就是“无己”“无我”。“我”是什么?世间的人把这个身体,还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当作是“我”。佛告诉我们,这副躯壳是不真实的,它是虚假的。我们爱惜这个身子,给它各种营养,设法让它变得美丽,但是身体还是会病、会老。佛说这个身体九孔常流不净,我们需要每天去清洁污秽,实在是麻烦至极。而真正的那个“我”,那个自性,寄托在身体上。修行首先要破除的便是“身见”,然后才谈到断除见思烦恼。老子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吾之大患在吾有身”。人执着于这个形骸,于是想要功名利禄,想要富贵康宁,一切的烦恼欲望都是由此而来。佛陀教人的目的,是使众生获得“常、乐、我、净”。这四个字,便是生命最真实的状态。佛有法身、报身和化身,法身就是一切众生的本来面目,是生命的究极价值。我们这条“身命”是父精母血和合而成,是物质的,是注定要毁坏并消亡的。但法身的慧命不会迁变,不论在大化流行当中使用过多少身体,那个真我都在。
圣人是能够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他绝没有一己之私,全都是为公。世间人如果是做到成为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样的境界修养已然很了不起了。若是学修出世间法,行菩萨道,以出世的精神去做入世的事业,这便是人中的龙象。“无己”的确甚难。
吴怡先生解读无己、无功、无名,讲的十分到位。所谓的无己,必要以有己为前提。首先完善自己,觉悟自性,再去以无私之心帮助他人。无己绝不是爱惜羽毛,清高自处,更不是甘于下流,不思进取。当然,无谓的牺牲也并不一定值得,所以庄子哲学强调明哲保身,这也是为了“将此身心奉尘刹”,正如孔子杏坛立教,释迦鹿苑说法,圣人用他的德行、学问为众生服务,这样的功德是无迹的,更是无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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