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性情寡淡的关系,我的童年趋向于无尽的平淡。没有与旁的孩童嬉戏玩闹的故事,也没有精彩的回忆。
童年常常让我想起的,便是那条长长的古运河,我总觉着我是由运河的水滋养着长大的。小时候大片大片的时光便是一日一日穿梭在运河边。从蹒跚学步到快速奔跑,而这条河我总是看不腻,望不断。阴天的河水是有些发沉发闷的灰黄色,而晴朗的时候,便是犯着些许绿光,撒着金粒子的模样。
而它毕竟是一条深长的河,不是清亮的小溪,对于年幼的孩子,总是有所敬畏。
尤记得有一年,我终于亲近到了运河,那会大水弥漫,湿了街道,也淹没了临近的房屋。母亲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涉水而过。那是唯一的亲近运河水的时分,和所有的水一样凉,却又不一样的凉,心里满满的欢快与欣喜。运河的水上来了。
听说,再往前推些年。我的父亲与祖父,是那时候的人们都是真的依水而生的,听说那会运河的水清澈能见到两米深呢。一到燥热的夏日里,都亮闪闪赤条条地跳下河,在运河里游泳嬉闹,完了顺洗了衣,一身清凉的回家去。
我的童年不如说是90年代的旧时光, 那会拱宸桥还未建设,不是风景区,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一座桥。有商贩在桥上吆喝卖物,零嘴蜜饯瓜果,好不热闹。那会的桥对小小的我来说好大好大,好像要走好久才可以走到另一头。
我喜跟着父母去闲逛, 买些小物来食,或听着父亲讲他小时候遥远的故事,那年代虾蟹倒是不愁。一到季节,一到夜晚,运河边的水草里都是一柱一柱电筒的光,大家都扒拉着水草捉虾捉蟹呢。
大家就是馋红肉,一周才开一次荤,一到周末,父亲接了祖父给的钱,捧着藏瓷碗绕好大一个圈,走上半个时辰,去买糖醋排骨。回来的路上,沉甸甸的,热呼呼的,飘着香。捧着的可是满满的欢喜。对面还有着他喜欢的连环画书,租一本一分钱 。那些都是爸爸小时候有的东西,而在我的时候已都没有了。可是我心里有那样的画面感。装着满满的感动。
我深信我们的记忆是相通的,融合在一起 他们的回忆亦变成我的回忆了,无法忘却。
而我更多是喜欢就是看着一辆辆货船缓缓的过去,也不数,即静静地看着,那时可羡慕这样在水上寡居与世无争的生活,母亲笑我,说,那湿气可是极重的,日久必也觉得时光冗长无聊难耐。而那时的我不懂,依是羡慕,其实到如今也是。大概也是没经历过吧。不明世事皆苦皆艰难。
亦是我上幼儿园时的某个稀松平常的清晨,我看到运河边在打捞女尸,岸边桥上站着不少的人在交头接语。很长的尼龙袋横在岸边。那时的我就知道里面装着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女人。
那会我想不通,是受有多大的苦才放弃今生,将自己投身于的运河的水中。不凉吗,一定很凉。只是苦大过了凉。
现在我却理解,一定有很多苦,才会这样 。毕竟人生深长苦涩,一关过不去即真的想不通了。
而那会年幼的我更多是害怕。其实后来明了。深长的运河里又岂止是一桩一件尸体呢,恐怕有许许多多的尸体沉入运河的水中,只是并未被发现呢 。而水习惯了是包容与温柔 ,替你掩藏了所有想忘的与不想要的。
住的那条街我现在还记得 明明叫紫荆街,却没有紫荆花,倒是大棵大棵的梧桐,遮天蔽日,格外蓬勃,枝桠极力地伸展像远方,斑驳了一地的阳光碎片。
我便是一年年,看着它春夏碧色的绿色遮天蔽日 凉爽 到了秋冬。慢慢的枯萎 落叶 。
那时我觉得人生就这样吧,一日一日便是这样过去。看运河的水,咯吱咯吱踩着梧桐叶。我便是这样长大。
而我没想着还有拆迁这个词这回事,我迫不得已离开了运河边。所有的人都慢慢离开了。从此我的心里破了一个洞,我想念运河的水,属于我生长的水。
时过境迁,现在的运河更美了,彩灯烁烁 却少了些质朴。我知这是城市发展的必然途径,而心里自是落寞的。运河边也规范的设起了围栏,算是一个小众的景点。是再也看不到大妈们在河边洗衣了,游泳更是天方夜谭。不过爸爸也老了,祖父那是更老了。那些破旧的房屋也早已拆除,不留下一点点痕迹了。
而我的童年无法被覆盖,我就是运河养育的孩子。我仿佛还是那个小小的孩童,我还是常在运河边走。我怀念小时候的无知无识 心里所想的不过是些零食 玩具 可生些小病 少去上学。可以腻在水边。一日日地感觉不到时间。
在水边长大的人总会温柔些许。我遇先生,恰好他也在运河边归置童年的孩子,我们一拍即合,定下终身。先生自然也是极温柔的人。我总是迫不及待的介绍,带他去运河边,一遍遍的说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他后来也是把房子购在此地 以便我更多的接触运河,他知我深爱这片地方 这条河住在我心里 。所以始终也是谢谢你的,爱我所爱,知我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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