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

小伟怎么也不敢相信，半下午他偷懒，提前牵着大水牛往外公家牛棚去的时候，在道旁看到的上屋两家五个娃，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五个娃只剩下最小的一个男娃，其他四个居然都死了。

“双抢”已经结束，外公家的水牛也该好好歇歇了。这天，轮到小伟家放牛——一头牛，犁了外公、小伟大舅、二舅跟小伟自家四家人的田，所以四家人轮着每家管一天。

别说是放暑假了，就是正常上学时候，轮到小伟家放牛了，这大水牛也经常是归小伟管的。

大清早的时候，小伟已经牵着水牛在河滩边啃过半晌青草了；约摸上午八九点的样子，太阳已经很热烈了，小伟觉得水牛可能受不住晒，应该把它栓到河滩边那个泥水坑去才凉快。所以也不管水牛是不是吃饱了，他掏出小木桩，把牛赶进水坑，留了大约三米长的牛绳，自顾自溜回了家。

吃过午饭，小伟从床底拽出自己专属的那块从尿素袋子里剥下来的油纸布，摊在后厅门口处，美美地睡起了午觉。

等小伟迷迷糊糊睁开眼，家里只剩他自己，爸妈跟两个妹妹早不见了人影。

“糟糕，上学要迟到了！”小伟心里打了个激灵，匆忙起身，收拾地上的油纸布——看到油纸布他才反应过来，还在放暑假呢，不上学；哦，对，这不是早上，这是下午。他睡蒙了头。

把油纸布塞回床底下，小伟想起了水牛，还栓在河滩边的泥水坑里呢。

“牛不会饿极挣脱木桩跑了吧？”想到这，小伟心里又一抖。水牛不是没跑过，上一次的情景他还记着呢，半下午去河滩收牛绳，结果牛不见了，木桩那只留下一眼小土坑。找到天快擦黑也没找到，最后外公从地里回家，路过牛棚看了一眼，牛棚里面没牛。

外公到小伟家里来问牛，最后几家人打着电筒，把一条河滩上上下下几里地都找遍了也没找着牛。正在大家唉声叹气、外公破口大骂的时候，河滩下方一个村庄的老人家牵着牛，打着电筒从山坳小路过来了，他认识小伟外公，还有外公的牛。小伟记得外公最后气急败坏的口气：以后你们家不好好看牛，就不要参加看牛，自己花钱请人犁田！

小伟一路疾走，不时还跑上几步，过了前头的凉亭就能看到河滩了。幸好，他隐隐地看见泥水坑里，自家的水牛还安详地趴在那。

水牛不停地弹动着裸露在水面之外的皮肤，不时甩一甩那带着泥巴水的粗尾巴，有很多苍蝇和牛虻围着水牛转；它似乎半睁着眼，嘴里还不停地咀嚼着反刍上来的食物。

小伟拔起小木桩，卷起牛绳，手一拉，水牛于是慵懒地从泥水坑里站了起来，顺着牛绳抬起了头，缓缓蹚出泥水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