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姑娘金玲儿,生于唐朝,是个丰腴白嫩的胖美人。
金姑娘爱吃甜食,在市集角落开了家糕点铺,店铺不大,但胜在姑娘手艺好,做出来的糕点精致香甜,时间久了也有了些小小名气。
唐人以胖为美,何况姑娘精明能干,性格又大方温和。前来求亲说媒的媒婆纷纷前来,都快把金府的门槛踏破了。
听着媒婆跟自家爹娘大夸特夸那没见过面的某家公子哥儿,屏风后面的金铃儿蹙起娥眉,决定去后院摘梨子吃。
微风徐徐,梨子清甜,金姑娘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哼着小曲儿好不自在。偏偏有人煞风景的出声喊道:
“胖玲胖玲,快下来!”
她抿紧嘴唇心想,普天下敢这么叫自己的除了隔壁文家大少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睁眼朝下望去,果不其然文天星站在树下仰脸看着她。
“胖玲”他冲树上的女子招招手“快下来,我要同你说件事情!”
不情不愿地从树下爬下来,金玲儿瞅着男子满是期待一张俊脸问道:“何事啊?”
“前几日你做的那酥皮点心很是好吃,你再做些送我吧!”
稀奇啊稀奇!金玲儿挑了挑眉毛,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文大少爷主动开口要甜食的,之前也是在自己威逼利诱下才勉强尝了几口,莫不是她的手艺越发见好?还是老神仙显圣半夜偷偷在他枕边吹风?
“嘿嘿”文天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一双杏眼盛满了盈盈的笑意。
“那日我拿着点心从你这里出来,半路正巧遇见了凤来仪的烟烟姑娘,我将点心就都赠予了她。昨日她派丫鬟来找我询问点心的事情,想来她应该是爱吃的。胖玲,你知我一直心仪烟烟姑娘,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帮我!”
他的神色语气真挚诚恳,任谁见了都会心甘情愿地帮他,这是文天星与生俱来的优点,也是他在外做生意从未失手的原因。金铃儿自小就领教过无数次了,之前的事情她无心计较,可是这次她不想让文天星太得意!
“帮你?”她莞尔一笑,露出一对比蜜糖还甜的酒窝:“可以呀,请文公子拿钱来吧!”
“拿钱?拿什么钱啊?”文天星露出困惑的神色。
“糕点钱啊,我这糕点铺啊店小利薄,即使是亲朋好友前来捧场都一概不接受赊账,你也不例外!”
金姑娘笑的花枝乱颤,一只白皙丰腴的玉手在文大公子面前晃啊晃:“呐呐,文公子腰缠万贯,不至于连这点儿糕点钱都出不起吧?”
文天星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胖美人一会儿,然后无奈地解下腰间的荷包重重地放在胖美人的手上。
“你呀,这般贪吃又贪财,看谁还敢娶你!”他说道。
望着拂袖而去的高大男子,金铃儿轻轻抚摸着还带有男子余温的荷包,勉强扯出一丝苦笑。
感情之事如浮云山岚不可捉摸,还不如这满满的银钱来的实际,更何况这还是文天星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提着篮子站在装潢华丽的建筑前,金铃儿望着洒脱飞扬的“凤来仪”三个字,紧张地抬手抚平耳边的碎发。
这可是神都洛阳城的第一乐坊,达官权贵享乐的销金窟,听闻里面的墙壁都是用金箔贴的,酒是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那里的美人个个千娇百媚,舞姿轻盈,而文天星情有独钟的烟烟姑娘则是其中翘楚,蝉联两年的洛阳花魁。
故作镇定地走进去,迎着满头珠翠的女人戏谑的目光和衣着华贵的男人打量的眼神。金铃儿抱紧怀里的篮子,硬着头皮上楼找到了烟烟的闺房。
春日柔和的阳光洒进房中,烟烟正坐在窗前对镜梳妆,铜镜中姑娘姣好的容颜让站在门口的金铃儿看得直发愣。
天爷啊,这世上还真有这般好看的人!向来自信的金姑娘羞涩地倒退一步,不小心碰倒了摆在门边的大花瓶。
“哪来的乡野丫头好不懂事,冲撞到我们姑娘怎么办?!”一个丫鬟走出来对她骂道。
不理会她的教训,金铃儿放下篮子默默将花瓶一点点扶起来。再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你是何人?”姑娘烟烟弯下腰细声细语问道。
“小女子金铃儿,文府公子文天星托我把这糕点交给姑娘。”她站起身回答道。
“我当是何物?不过是几块糕点罢了!哼,我们家姑娘什么没见过,这文公子还真是把我们小瞧了!”站在一旁的丫鬟不屑地说道。
“多嘴!”烟烟姑娘扭头对丫鬟呵斥道。
金铃儿瞧着眼前的清丽佳人和她身旁一脸不服的丫鬟倒也不恼,她挺直脊骨不卑不亢回答道:“糕点虽价廉,但里面的情意无价!姑娘通透,不似那些俗物只懂金银玉器,是吧?”
“你!”
烟烟拦住了恼羞成怒的丫鬟,她接过金铃儿手中的篮子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请姑娘为我向文公子捎句话,我新做了首曲子,不知公子今夜可否前来欣赏?”
“姑娘的话我自会带到,告辞。”
金铃儿微微施礼转身下了楼,直到两只脚先后踏出了凤来仪的门槛才长长舒了口气,望着喧哗吵闹的市集再扭头望眼身后的高楼只觉得恍若隔世。
扭头深深望了眼那富丽堂皇的乐坊,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座漂亮巨大的鸟笼子,里面的人包括烟烟在内就是一群关在里面的鸟儿,不曾感受过外面世界的快乐?
现在,我也要去那座只属于我的牢笼了。她有些失落,但还是迈步朝文府的方向走去。
“铃儿,谢谢你!”
在听完金铃儿转述烟烟姑娘的话后,欣喜若狂的文天星顾不得男女有别,激动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脱只是低头看着男子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感受着只属于他的温暖。
他从未如此这般对我,现在却是为了别人!
金姑娘垂下眼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入她的身体,透心彻骨的冰凉。
一向自诩身体结实的金铃儿病了。
病来如山倒,连吃了几天的药都迟迟不见好,金姑娘只得躺在床上睁大眼看金老爹带着好几个大夫出出进进,爱女心切的娘亲则背对着自己偷偷抹眼泪。
瞧着娘亲哭肿跟个桃儿似的眼,金姑娘心疼地想握住她的手奈何没什么力气,只得勉强露出微笑说道:“娘亲不必为我忧愁,女儿得的不过是风寒而已!”
“饶是风寒,你爹请了这么多个大夫一起给你治病早就该好了,怎么...”金夫人叹口气转而说道:“最近怎么频频出事,你是如此,隔壁文府的天星也是如此!”
“他怎么了?”
“那孩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为了个乐坊女子跟他爹吵个不休。本来他在外经商,酒席宴上和这些伶人歌姬有往来也是难免的,只是这次天星似乎有心想把那女子娶回家。你知道你文伯伯向来耿直,自然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天星身上的,一生气索性将他软禁了起来!”金夫人唉声叹气地说道。
她躺在床上听娘亲说话,脑子昏昏沉沉的,心思一点一点飘远了。
若是当初自己不贪图那些糕点钱,帮文天星牵这条红线,也许文天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金铃儿啊金铃儿,活该文天星说你贪财又贪吃,没人敢娶你?!
眼泪大颗大颗流出来,她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翻了个身闭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她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坐在床头看着自己。
“是谁?”她虚弱地问道。
“是我,天星。”
那人微微欠身,在洒进屋内的月色中露出他俊秀的脸,不是文天星,还有谁?
“胖玲瘦了,这酒窝看起来都不甜了!”
文天星伸手戳戳她的脸,她不为所动,只是怔怔望着他,只是几日不见而已,她想为何就像多年重逢般,恨不得把他一举一动都要刻入自己的记忆中。
“怎么”文天星歪头看她:“病糊涂了,连我都不记得了?”
收回眼神,金玲儿姑娘想了想开口说道:“听说你被你爹关起来了,怎么又放出来了?”
闻听这话文天星扬起嘴角,得意洋洋说道:“想当年我们家文老头儿没经商前可是武将出身,我也是有些功夫傍身的,一把破锁两个护院不算什么!”
“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她张嘴想问是为了我吗?却被文天星接下来的话生生给噎了回去。
“玲儿,我决定要跟烟烟私奔!”文天星说道。
“我们约好今夜在十花亭见面,然后我们去浙东开始新生活。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所以在启程前特意来看看你。”
望着男子因为那未知的新生活而流露出向往神色的脸。金玲儿有些不安地攥紧他的衣袖。
“玲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文天星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可也希望你能体谅我的难处,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怎么可能没有办法!”按捺不住的金玲儿腾地坐起来,她喘着粗气对有些错愕的文天星哀求道:“你留下来,我陪你一起想好不好?”
“玲儿,别闹。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说完文天星起身要走,可是金玲儿死死攥着他的手,嘴里不住说道:“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天星,我只求你这一次,我……”
忽然她只觉得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在彻底晕倒之前,她喃喃吐出最后一句话,她说:
天星,别走。
文天星的私奔计划最终以金玲儿的晕倒宣告失败。
得知此事的文家人特意备了厚礼前来探望躺在病床上的“罪魁祸首”金玲儿。
眼神略过前来探望的人一圈也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她低头笑的无比苦涩。
自那个夜晚以后文天星再没有出现过,没过多久便听来串门的婶婶说有位外地的富商用十箱黄金买走了凤来仪的首席花魁烟烟,一时之间轰动了整个洛阳城。
她微笑听婶婶形容那马车如何的华贵,黄金是如何的贵重,然后扭头望向窗外,只觉得满目凄然。
神都洛阳的景色依旧,凤来仪的美人依旧轻歌曼舞,只是这其中再没有那个清丽脱俗的身影。烟烟这一走,只怕文天星的心也随着一并去了。金铃儿的心头发堵,她想去见文天星,却不知再想见时他是否会对自己展眼舒眉,笑着唤自己胖玲。
她难得自私了一回,留住了她喜欢的男子,却不小心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宽宽的沟渠,只可远观,再无靠近的可能。
日子一天天的过,病好的差不多的金玲儿在家闲不住,又重新把糕点铺开了起来。
成日里待在铺子里,闻着甜腻的点心香气,金玲儿觉得踏实,心里的烦恼也忘却了大半。直到那日她刚迈出家门口就见到一批官差模样的人将文家团团围住。
这是什么情况?她好奇想要走过去,却被自家爹爹一把拉住了。
“快回家去!”金老爹沉着脸呵斥道。
满腹狐疑地跟着爹爹回了家,晚上就寝前她躲在爹娘窗外偷听才知道,有人偷偷上报官府诬告文家人与前朝瓜葛要密谋造反,女皇武则天震怒,不仅下令没收文家所有田地财产,还派遣官员酷吏来审问。
那些所谓的酷吏,他们残酷狠毒的手段,一直都是大人们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睡前故事。听说只要入了他们的魔掌,就没有人活着出去。
她听着爹娘的说话,再联想到那些市井传言,只觉得浑身冰凉。
提心吊胆过了几日,金铃儿才知道文伯伯为了保护文天星,在狱中撞墙而死。女皇怕再闹下去惹得群臣非议,便下旨此案到此为止,将文家独子文天星流放崖州,永不再踏入洛阳一步。
崖州之远非她金铃儿所能想象,她只是听说那里偏远蛮荒,是个连她最喜欢的糕点都没有的地方。
望着自己亲手做的精致糕点,金姑娘想文天星真可怜,纵使他不爱吃甜食,可若是连这甜甜的味道都闻不到了岂不是很可怜?
流放那日的清晨,一身粗布麻衣的文天星步履蹒跚的跟在押送的官差身后。快要出城时,就听身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连喊留步留步。
一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由远及近跑来,他跑到官差面前先是深施一礼,然后走到文天星面前微笑说道:
“公子,前路艰辛坎坷,还是由我陪伴公子一起走吧!”
文天星呆滞的眼神一动,缓缓落在了那小厮肉乎乎的脸上。他望着那对熟的不能再熟的酒窝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胡闹!”
“公子可是认识此人?”其中一个官差问道。
“我不认识,快些轰她走吧!”文天星冷着脸绕过“小厮”往城门口走。
“小厮”也不恼,不用官差驱赶就乖乖退到一旁,待人走远了小声说道:
“没关系,稍迟些我会追上你,一定!”
一晃三年过去了,金铃儿望着镜子前憔悴消瘦的自己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有段时间文天星总是嘲笑自己生的胖,自己表面装的不以为意背地里偷偷想尽办法让自己瘦下来,结果非但半斤没瘦反而因为多喝了盏茶水而胖了三两。打那起她就放弃了要成为掌上美人赵飞燕的想法。而如今为了活命而努力大吃特吃竟日渐消瘦。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算算到崖州也快三年了,她想起三年前洛阳城的城门口,文天星不肯带自己走,自己无可奈何只得偷偷跟随。后来当文天星发现她时,流放行程已走过了一半。
“金玲儿啊金铃儿,你究竟要做什么?”文天星望着她,眼里满是疲倦。
“很简单,我要跟着你去崖州!”她抬头与他对视,一脸的无所畏惧。
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文天星,即使他故意对自己冷淡,甚至大吼大叫无故发脾气都无动于衷。押送的两个官差有些不落忍,偷偷对金铃儿劝道:“你还是打道回府吧,没必要跟着他受苦受罪!”
可是她笑嘻嘻地摇摇头,然后偷偷揉捏不小心崴到的脚。吃惯了甜偶尔吃点苦也没什么,何况是和文天星一起,金铃儿觉得她不亏。
崖州乃蛮荒之地,那里果然没有金铃儿最爱吃的糕点,人们临海而居,靠海吃海。在第一次望着广阔无垠的大海后,金姑娘很快就忘却了吃不到糕点的痛苦。
这三年跟文天星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金铃儿无数次想把自己的情意大声说出来,可是在听到文天星在睡梦中喃喃喊着烟烟时沉默了片刻,然后将这份情意严严实实藏于心底。
终会说出来的,金姑娘偷偷给自己打气。只是还不是时候。
“铃儿,你在做什么?”
文天星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望着镜子中男子落魄的身形,金铃儿想她很怀念那个站在树下笑得很好看的英俊公子。
“你瘦了,气色也不好。”文天星弯下腰看着镜子里的女子,长叹口气说道:“这是何苦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她鼓足勇气说道。
望着镜中神情隐晦不明的男子,金铃儿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想说是话像粘稠的蜜糖在心里绕了三绕才开口说道:
“文天星,我喜欢你喜欢到可以戒掉自己最爱的甜食,在成全你和别人的花前月下的同时,却又贪心想这样永远待在你的身边,你只要回头看我一眼就好。你说我不知羞耻也好,痴心妄想也罢,可我就是这般的喜欢你!”
她终于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只觉得酣畅淋漓痛快得很!
男子沉默许久,然后开口说道:
“铃儿,你看到了我如今的状况,何况我的心中...”
“我知道。”
她虽然心头苦涩,但还是扭过身微笑看着文天星:“若你无心,大可不必理会我的这份喜欢就好。连理之约需得两情相悦,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
“铃儿....”
文天星还想说些什么,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皱了皱眉头示意她待着别动,她紧张地望着男子走出屋子,过了良久才走进来激动的一把抱住了她。
“铃儿铃儿”他语无伦次地说道:“皇帝终于承认我们文家是无罪的,我们可以一起回洛阳了!”
她窝在男子的怀里,脑子里反复想着。
哦,原来文天星的怀抱是这样的温暖。
再次站在洛阳城的城门,她就好像个外乡人似的拘谨又紧张地环视着热闹的及时街巷。
“铃儿,看什么呢?”文天星拉起她的手。
一起先回了金家,面对着垂垂老矣的父母,金玲儿愧疚地长跪在地久久不起。
“伯父伯母,我要和玲儿成亲,请你们成全!”一旁响起了文天星的声音。
扭头偷偷望过去,文天星与她并肩跪着,一脸真挚诚恳真诚。
金家父母对望一眼后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在简单地举行成亲仪式后,金姑娘正式成了文夫人。
尽管知道文天星娶她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愧疚,可是她仍尽职尽责的学着去做一个好妻子,只为着能在他的身边待的久一点。
经过这场变故后,文天星整个人变得更加沉稳果敢。在他不辞辛苦东奔西跑的努力下,文家的生意一天天的有了起色。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让我的铃儿重新变成肉乎乎的胖玲!”
文天星捧起她没多少肉的脸笑得一脸满足,她温柔望向自己的夫君,忽然觉得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喜欢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这一厢情愿的想法随着烟烟的归来而彻底破灭。
“铃儿,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那日她站在院中,看着门口一脸尴尬的夫君和他身旁那个虽然憔悴但不失清丽的美人。
溪流奔海尘归土,该还的终究得还,不是么?
她垂下眼眸,在心底悄悄发出一声叹息。
外人口耳相传文家的少夫人性子柔顺温和,连自家夫君将凤来仪曾经的花魁带回家都不计较,还好吃好喝供着她。
她笑笑不去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倒是烟烟日日前来请安问候,谦卑顺从的就像个妾一般。
这些都看在文天星眼中,犹豫再三还是对她说道:“铃儿,我既然与你成亲自然会一心待你。只是如今烟烟被那富商赶出家门流落在外,我自然不能....”
“天星”
她缓缓走到文天星面前,边整理他的衣襟边开口说道:“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好了,只是天星,请你记得,我金玲儿永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
他轻叹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她却不动声色地躲到了一旁。
这个怀抱明显是为了别人而对她的补偿,这种满含歉意的补偿她从来都不需要。她想要的不过是两人三餐,四季安稳直到百年之后,如今这三人成行的局面要她如何去面对?
金玲儿满心委屈无处发泄,只得日日躲在曾经的糕点铺里,做出各式各样的糕点,然后将它们一一吃下去,直到再也吃不下去为止。
“真是可怜啊!”
某日当她狼吞虎咽地吃下点心时,身后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
烟烟站在门口,一双美眸满是不屑。
“女孩子吃那么多甜食总归是不好的,所以我从不吃。”
她款步缓缓走进来,在环视过一周后才在金玲儿面前站定。
“这算不算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嗯?我其实从不爱吃甜食,只是为了吸引文天星才那样说的。”
“这是你的秘密,不是我的。”金玲儿轻声说道:“我还没有善良到照顾你的同时还要帮你保守秘密。”
“这是你对我的亏欠。”烟烟美丽的脸庞忽然变得狰狞:
“当年若不是你阻拦文天星,我也不会在十花亭空等一夜。更不会在被那个富商折磨够了之后流落街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错!”
“若你是我,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抛下自己的亲人好友远走他乡吗?文天星不是那些只懂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他有他的责任,也有他的抱负!”金玲儿反问道。
烟烟冷笑一声,随手将桌上装糕点的碟子狠狠摔在地上,她弯腰捡起一块瓷器碎片抵着自己白皙的脸庞,殷红的血缓缓流出看着人触目惊心!
“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文天星,你猜如果我以这幅模样去见他,他会信我还是信你?”
金玲儿不说话,低头看着地上的糕点,红的是樱桃酥酪,白的是杏仁牛乳糕,她可以猜中每一样糕点的食材,可是她从未猜过人心,尤其是文天星的。
是夜掌灯时分,她枯坐在房中等着文天星。
过了一会儿文天星匆匆赶来,他满脸疲惫,看见她时欲言又止。
她不着急开口,只是默默递给他一杯水:“累了一天,坐下歇歇吧!”
“玲儿,烟烟她……”
金玲儿对他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
“那你们?”
“天星,我说过不会让你为难就会说到做到。”
望着一脸坚定的女子,文天星不再多问。他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眼烟烟再回来。”说完匆匆走出房间,走的如此决绝。
金玲儿坐在桌前望着快要燃尽的红烛,方才文天星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放下吧,一切都结束了。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知该哭该笑。。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清晨,文天星在她身旁睡的香甜。
伸手留恋不舍地抚过他端正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还有形状好看的嘴唇。她瞪大盛满泪水的眼睛,深怕漏过任何值得记下的特征。
“文天星”
良久她对着尚在熟睡中的男子说道:
“我们和离吧!”
她不记得自己行过多少路,看过几座城。只牢牢记得临行前男子对她说的话:
“玲儿,我会写下和离书。只是在那之前你能为我带回来这全天下最好吃的点心吗?”
这是一句再蹩脚不过的谎话,却被她当做逃脱眼前困局的救命稻草般牢牢抓在手中,甚至为此游历四方拜师学艺。原以为在看遍这大好山河之后自己会真的放下,慢慢忘却关于文天星的一切。可是到了后来,金铃儿发现忘记对自己而言是件很难的事情。
走过巍峨高山时她会想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姿,经过清澈河水时她恍惚以为那是他眼中盈盈的笑意。所见即山河,山河即是文天星,纵使世间最美味的糕点都不及他半点好的文天星,叫她如何放下?
回去吧,去见上一面,纵使最后的结局是别离只要再见到他也是好的。一个声音从心底深处响起。
再也按捺不住心思的金铃儿日夜兼程赶回了洛阳。
洛阳花开依旧娇艳,文家的宅院似乎比从前更加气派,金铃儿站在大门口莫名有些紧张。鼓足勇气上前轻叩门扉,却被出来迎接的小厮告知文天星不在家。
“老爷吩咐过,若是夫人回来了,就让小的告诉您一声,他在糕点铺等你。”
她满腹狐疑,但还是按照那小厮说的来到自己早已关门许久的糕点铺。
在路上她在心里想过好多要同文天星说的话,可是当她站在门口,看着文天星高大的身影时,所有的话都酝酿成思念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察觉到身后有人,男子转过身来,满头满身都是白色的面粉看着狼狈极了。
“铃儿?!”
他先是惊诧而后惊喜地快步走向门口的女子,站定在她面前,想要张嘴说话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窘态,急忙伸手掸去身上的面粉。
“从前看你做点心觉得容易得很,如今轮到自己来做,却笨手笨脚的怎么也做不好。”文天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金铃儿低头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和烟烟挺好的?”
文天星“啊”了一声抬头困惑地看着她,他眨眨眼才反应过来。
“烟烟走了,临走前我给了她笔钱足够她能过好下半辈子,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文天星说道。
“人这一走,你这心也跟着走了吧?”
她开玩笑似伸手戳了下文天星的心口,却被文天星一把将手握住。诧异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男子深情款款的双眸。
“你回来可是找到了天下最好吃的点心?”
“没...没有”她小声说道。
男子轻笑一声,拉着她走到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一碟糕点,莹白剔透,隐隐露出一点红。
她看着文天星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糕点,小心翼翼递到她的嘴边:“要不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白的是糯米,红的是红豆沙,她慢慢品味着唇齿间的香甜,耳边响起了文天星的声音:
“你知道我从不爱吃甜食,可是我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贪财又爱吃甜食的小女子。她跟着我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连最后离开时都是含着泪离开的。我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留住她,所以我偷偷学习做甜食,等到那小女子回来时,我便一道一道做与她吃。我希望她知道,我会让她每天过得都甜如蜜糖,我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然后拉着她的小胖手我们要一直到老!”
文天星的声音醇厚如蜂蜜,一字一句甜进她的心里,她微笑倾听,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这点心叫什么?”她抬头看着男子,脸上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
男子轻轻擦掉她的泪水,拥她入怀的同时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这糕啊,叫相思!”
这大千世界,惟有相思最苦,可是文天星为了自己却把这相思化作了甜,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甜。
金铃儿姑娘窝在男子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她想她终于吃到了这世间最好吃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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