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断魂枪

作者: 温酒斩貂蝉的马黛玉 | 来源:发表于2018-04-09 10:10 被阅读43次

后世评价说,这是最好的时代,再也不会有一个时代拥有这样的辉煌与宽容,它对一切异数都报以包容的胸襟,这需要何等雍容的自信。

可是,却极少有人想到,辉煌与胸襟都是属于阳光下的,而有的人,哪怕一生追求光明磊落,也只能因其悲哀的宿命,永堕黑暗。

一、

秦淮河两岸酒旗随风飘动,河上泛舟的游客只要在第一家撒上一把金豆子,就可以从河的这头喝到那头,花船上的酒香飘了十里,那姑娘们手帕上的香气也飘了十里。

一个精瘦的汉子晃了晃手中海碗,里面一颗莹白圆润的珍珠在浅浅的酒液里滴溜溜直转,对面坐着的白净书生眉头不禁一蹙。

那汉子仰脖将碗中最后一口酒咽下,一口咬碎了那价值不菲的珍珠,道:“你可别小看了这秦淮河,那些舞文弄墨的书呆子只晓得这里是销金窟、温柔乡,却不知道,在咱江湖人看来,来钱的路子可都在这酒碗的名堂里!”

白面书生神色依旧淡淡,“哦?”

那汉子得意道:“这名堂就在我口中这颗珍珠里……”他瞟了一眼船头的俏丽船娘,“呸呸”两声吐出那碎珍珠,竟击断捆绳将帘幕放下,而后便从口中吐出一块小小的绢帛。

白面书生也不看那绢帛,身体前倾似要起身,在那汉子面前轻轻笑道,“杨兄内力又有进益了,可喜可贺。”

那汉子已有三分醉意,大手一挥刚要吹嘘,却看见自己的双手连指甲都黑了,再抬头看时,哪里还有那书生的影子,而桌上的绢帛也与书生一并消失不见。

二、

胭脂苑既是秦淮河上最大的烟花地,也是江湖上最值钱消息的传送地,金主将所求之事告知胭脂苑,再由胭脂苑将暗含消息的三颗珍珠交给武艺高强的赏金猎人,谁有本事夺得珍珠,谁就有资格完成这个价值万金的任务,而他人也不得再插手,否则会遭到同行的围剿。

胭脂苑的花魁红绡端的是美艳妖娆,她还在享受她每月一次露面带来的轰动,享受群豪为她手中几颗珍珠争得头破血流的虚荣,人人都道一柄单刀行天下的杨三叠夺得了红绡手中第一颗珍珠,却没人知道这位数一数二的刀客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条小船上,而此刻,他的尸身已经皱成了一枚核桃。

夜,凉风习习,红绡倚着花楼的小小轩窗,望着屋内那买她今夜的纤瘦少年,她纤长的指头揉捏着那团小小的绢帛,而另一只手,却提着一柄单刀。

“明明讨厌这里的烟酒脂粉气,有何必在这里陪我过这一夜。”红绡依旧远远望着那在她床上酣然高卧的少年,那少年不自然地翻了个身,把被子掀在地上,喃喃道,“辛苦你一天,偏不叫你睡个好觉。”

红绡苦笑,自己艳名远播的头牌,到了他这儿却只能枕床脚。红绡心念一动,那团价值万金的绢帛便被随手捻做粉末随风散去,待到天明,不,不必到天明,这绢帛上的消息就会启动一场真正的围剿——萨玉染,南疆。

三、

绢帛的粉末散在风里,落在了一个人的鼻尖,他嗅嗅空气中半生追逐的熟悉味道,羽人的味道。关山月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倦意,而他的眼睛却是亮的,眼底不易察觉的兴奋与他的疲倦极不相称,十年前那个银发幼女在他枪下抬起了眼,那灰色的眼眸令他的枪头第一次移动。

他抬头看向河对面的方向,腕上一条金环小蛇轻轻游动,告诉他,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了。

夺得消息本是喜事,三位赏金猎人也通常不会碰头而是各自为战,甚至为了赏金而互相残杀,事成之后便去胭脂苑领取赏金,可这次,人称雪里白狐的白南渡和伞和尚淳于猛却聚在了一起。

想也知道,请得动胭脂苑的绝非小门户,动用胭脂苑的大多是不便与人知道的秘事。

胭脂苑之所以这样值钱,一是因为它在江湖各道上的威信,足以维护这种交易的秩序,二是因为胭脂苑的存在使得秘密能够成为秘密。

赏金猎人拿钱办事,江湖上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谁拿了多少钱为谁办了什么事,凡是挑战这种权威的人,都死了。

可这次不一样,消息一拿到手,就成了烫手的山芋,“萨玉染,南疆”这五个字就犹如钉在白南渡和淳于猛背上的五根错骨寒钉,让人又痛又寒。

那萨玉染是谁,萨家庄二小姐!萨家庄可是武林世家,与朝廷的关系更是暧昧不清,十年前南疆作乱,萨家庄倾尽全力退了南疆羽人,据说当时二小姐被南疆羽人所害,险些被害成呼吸都散发毒气的毒人,后来不知怎的又好了,如今莫不是遭到报复,再度被劫走了么?   

由来女子被劫最是难办,即便保得住性命,这名声也毁了,何况此次事关南疆何等凶险,若不成,性命难保,若成了,难保萨家不会鸟尽弓藏,杀人灭口,消息在手,有胭脂苑在,又推却不得。

二人在一处正苦恼,那另一枚珍珠的得主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此时,他正懒懒地躺在一座破庙对面的树杈上,他整个人轻得如同一片叶子,随着树杈的起伏儿起伏,只差没有和树叶一起随风飒飒作响,其实他也可以的,只是他太懒了,懒得多费一丝力气。

破庙正门打开,里面黑洞洞的犹如一张兽口,一条直通庙门的小道就像是野兽伸出来的长长舌头。

就在这舌头的尽头,一袭黑衣黑斗笠,胯下一匹黑色骏马,一人一马从容接近,似乎丝毫感受不到面前的危险,直到庙门口,那人竟没有翻身下马的意思,而是一夹马腹径直越过台阶、门槛,直接跨进了庭院,黑色斗笠扬起,阳光罩上了一张写满疲倦的脸——关山月!

自他挽缰站定那一刻起,庙门“砰”地一声紧闭,十余把强弓拉满,每一支箭都对准了他的后心。

关山月眯起了眼,面前的华服青年右手已经摸上了腰侧的剑,青年背后的老人缓缓转身,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那些人收起弓箭。那青年的手依旧在剑柄上,他上前一步将一块绢帛扔给关山月,道,“黄金千两,事成之后加倍。”

关山月将那绢帛抖开,“黄金万两,事后不相往来。”

“你!”华服青年意欲拔剑,弓箭手立即满弓,当场剑拔弩张。

“哎,”那老人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卢侃不得无礼。”他躬身向关山月微微一礼,“凭你关山月的名号可在我萨家庄任何一家银号支取黄金万两,此事万难,拜托了。”

关山月坦然受了这一礼,半晌没有说话,午后的阳光使沉默更加沉默,良久,关山月开口,“敢问庄主,若是小姐已不幸中毒,又当如何?”

老庄主斩钉截铁四个字,“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一出口,树上躺着的人都寒了一寒。

关山月也将那块绢帛捏成了粉末,他是不必去胭脂苑领取赏金的人,自然无需此物为证。庙门口,关山月朗声道,“兄台辛苦,何不出来一见?”

“呵呵,”只听两声干笑,树上探出一张脸来,两道粗眉,竟是死去多时的杨三叠!

“在下无心窥视,只是见到了萨家庄的人,在这树上想动也动不了了,还请关大侠不要怪罪!”杨三叠说着已是从树上翻身下来,两脚落在地上便是重重两个足印,脚边扬起淡淡灰尘。关山月胯下黑马向边上让了一让,避开那灰尘,杨三叠抚了抚马颈,当即赞道,“绝地!关大侠胯下名驹可是足不点地的绝地!宝剑赠英雄,美女爱英雄,名驹配英雄,关大侠果然……”

关山月神色不耐,夹紧马腹扬鞭便走,根本不愿与这等人纠缠,金环小蛇扭动了一下随即又安分下来,他身后的杨三叠狡黠一笑。

四、

从秦淮去南疆的路不止一条,可是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同一条,关山月不希望自己救出来的是个死人,走的是最近的路,而白南渡和淳于猛不希望自己变成死人,走的是关山月的路。

杨三叠在江湖中素来独来独往,于是四个人却分成三伙,关山月独自打马走在前面,白南渡和淳于猛跟不上关山月的名驹,只好日夜兼程累个半死,而杨三叠行踪诡异,时而坠在三人的后面,时而出现在杨三叠身侧,有时竟能出现在关山月的前面,实在令人费解。

众人心知一路上绝不可能平安无事,所以越是平静反而越是提心吊胆,直到白南渡和淳于猛亲眼看见关山月袖口翻转,将那南疆的蛊祖宗赤眼蜂捏在指尖玩弄,这才悟道原来这一路的许多危险都给关山月化解掉了,一则敬畏,二则感激,二人再也不敢私下密谋如何在回程下手杀掉关山月。

夜,吴镇,细雨如针没入大地,翻起土壤特有的腥气。

关山月盘膝坐在地上闭目,杨三叠悠然躺在树上,白南渡和淳于猛这两个占尽便宜的反而找了处茅屋歇息。

“想不到关山月这杂种还有几分能耐,只是这人亦正亦邪,江湖上鲜有人与他交往,也不知到底是敌是友。”淳于猛往火堆里添着柴,似乎是想等白南渡表态。

白南渡道,“关山月是中原人与苗疆人的混血,自从那一战后虽令世人另眼相看,却因那一身用毒用蛊的本事为人忌惮,我们还是不要冒失得好,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二人议论落在杨三叠的耳里是十分的不受用,他听得见,关山月会听不见?他偷偷观察关山月神色,端的是毫无波澜,杨三叠翻身落地,又是两道深深足印,他大步流星闯进茅屋,口中道,“要人保命却又说三道四算什么好汉?”

不想此时天空恰为满月正盛之时,此地运转一阴行大阵开始发动,机关轧轧开启,而那茅屋正是阵法中心!

杨三叠前脚迈向门槛立即觉出异样,飞身爆退,白南渡人称雪里白狐正是因为轻功卓绝,察觉异动后立即飘身向屋外退去,他身法灵动飘忽,几乎无法捕捉,那淳于猛练的是外家功夫,轻功不灵,情急之下托起手中金刚伞勾住杨三叠脚踝,杨三叠用刀格开,淳于猛再勾,杨三叠挥刀便砍,淳于猛金刚伞霍然撑开,不想那杨三叠却是虚招一晃,折身两脚蹬在伞面上,借力就要向屋外奔去,足尖尚未落地,却见关山月飞身扑来,气势之猛,无可阻拦,杨三叠此时招式已老又无处借力,竟被他伸手一捞拦腰抱起,生生拖回茅屋内。

关山月进屋那一瞬又朝淳于猛那金刚伞上蹭了一脚,仅这一脚就把淳于猛一并带回了屋内,与此同时,屋外暗器激射入细雨,根根银针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却又倏忽不见,再看白南渡,他身子飘出十丈,却被活活钉在地上,千万根银针透体而过,撑住他的尸身不得落地,而关山月与杨三叠方才落脚之地已经被霹雳火烧为白地。

此间凶险说来复杂,其实发生不过在一瞬之间,看到白南渡死相,杨三叠倒吸一口冷气,淳于猛面色羞惭,关山月却似没看见一般,道:“这些暗器机关都是毒物的豢养处,那些银针缩入地下,一经踩踏又会激射而出,我们头顶张有巨网,脚下饲有万蛇,现在的出路只有一条。”

“哪里?”淳于猛问。

“这里。”关山月指了指身后的墙壁,“有劳了。”

淳于猛撑伞破开墙壁,忽然道,“关大侠救我可是为了金刚伞破墙?”

“哼,”杨三叠鼻子重重哼了一口气,“小人之心。”

关山月扔给杨三叠一瓶金疮药,道,“我更喜欢你叫我杂种。”

杨三叠打开金疮药嗅了嗅,道,“二位先行一步,我上药还要些功夫,随后赶上。”原来淳于猛那伞面上也布满锋利凸起,杨三叠两脚踏上去,已经受了伤。

关山月道:“这是另一方势力,之前的蛊毒是想阻拦我们,而这次唯独留下了去南疆的路,却是不想让我们回头,你若留在这里怕是让人误会,便与屋外那位下场相同了。”说着关山月蹲下身来,便要脱下杨三叠的靴子,杨三叠伸手要拦,方才折身腰被扭伤,阻拦不及,靴子已被关山月脱下。关山月看着他的脚,神情有那么一分错愕,金环小蛇微微抬头,关山月随即挪身挡住淳于猛视线,为杨三叠上了药。

淳于猛找了根木棍递给杨三叠,却问向关山月,“这回是什么人?”

杨三叠没好气道,“你也不想想,咱们往前走,对谁最有利?”

“萨家庄。”

五、

过了吴镇,便入南疆。

南疆遍地盛开的野火花火焰般绵延整个大地,从吴镇丛林的出口到南疆第一座大寨,渐成燎原之势。身后是密密层层的绿,眼前是鲜艳如血的红,而那满眼的红里又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竟是森森白骨。

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手下亡魂无数的淳于猛也不禁顿了顿,腿肚子拧了筋。关山月头也不回地前行,道,“若想活命,缓行。”

听了这话,淳于猛的更是迈不动步了,索性站住,道,“也不知那单刀杨怎么样了,我且等他一等。”

关山月没做声,顺着金环小蛇昂头的方向走去。没了绝地名驹,脚程自然慢了下来,前面不知又有什么古怪东西,他也不肯把力气都花在赶路上。

那大寨的寨门就在那儿,他却要几经曲折沿着金环小蛇指引的道路避过毒物聚集的巢穴,望山跑死马,何况这样迂回的行进,越是接近大寨就越是安静,到了寨门口连鸟啼虫鸣俱无。

夜,无星无月,野火花在黑暗中猩红如血。

金环小蛇不安地游动,钻进关山月袖底。

苗疆寨门皆由上好原木夹成,关山月顺手自寨门上抽出一根枪杆粗细的原木,颠了颠,原木散发出树木特有的清香,用力一握,甚至可以感受到木头由内而外散发的潮湿。

关山月抽出腰际的黑布包,轻轻一抖,黑布飘落,露出里面乌黑发亮的枪头——断魂枪!

江湖人道关山月一杆断魂枪使得出神入化,却从未见过他行走江湖身侧带枪,断魂枪枪出断魂,见识过的都死了。

关山月将枪头向原木上大力一旋,枪头便牢牢地安在了枪身上,白色枪身黑色枪头大力一抡,生生将寨门撞开,关山月大喝一声:“羽人,交人!”

面前一个红衣胜火的妖娆男子,对,妖娆,他的清俊带着几分邪气,他的人比外面的野火花更加魅惑!关山月不看角落里委顿在地的萨玉染,断魂枪带起猎猎风声,不过随手一个枪花,气劲竟如一口金钟将那红衣男子兜头罩住,不留一丝缝隙!

气劲渐渐收缩,一寸寸迫近红衣男子面门。

死亡一步步迫近,红衣男子却忽然动了,不是迅捷的动,不是惊惶的动,而是悠游灵动如神仙蹈舞,在他宽袍广袖的舒缓动作中,关山月刚猛的气劲竟化作绕指温柔,而此时,红衣男子不避不逃,反而揉身要扑进关山月的怀里。

关山月一惊,横枪便挡,红衣男子猛一折身,两脚踏上枪身,借力飞身暴退,同时一把暗器脱手,关山月将一杆长枪舞得泼水不仅,只听夺夺夺三声,暗器钉在枪身上,只有他知道,还有一枚错骨寒钉钉在了关山月的肩井。

关山月没有再次出枪,因为他看到一截颤抖的剑尖穿过红衣男子的前心,鲜血蜿蜒滴落,红衣妖娆的男子瞬间白头。剑身抽离,红衣男子颓然倒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华服青年——萨卢侃。

关山月对着羽人之死并无惋惜,只是萨卢侃这背后一剑属实令他失望,阴谋诡计,背后伤人,武林第一世家尚且如此,我关山月一生追求靠拢的正派又是什么?

关山月这一思量的间隙,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越过他的肩头,直向萨卢侃面门击去,萨卢侃横剑便拍,生生将那东西拍碎,再一看时,原来正是淳于猛的人头!人头已经被拍碎,脑浆迸裂一地,一张面皮如蝉蜕般诡异地瘫在地上,他脸上的笑意像在讥讽这一场可笑的局中局。

六、

人头落地,寨门轧轧关闭,这苗疆场院俨然成了一个斗兽场,只是这场中又多了两个人。

“出来罢!萨老庄主!”杨三叠单刀挑起淳于猛的面皮,大力一甩,“你家的狗皮!”那面皮向角落里一直未发一言的萨玉染飞去,端端正正敷在了她如花似玉的脸上。

“啊——”萨玉染惊声尖叫,丢掉面皮,奔到萨卢侃的身后,萨老庄主也自萨卢侃身后转出,只是这父子二人对萨玉染是看也不看,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杨三叠。

关山月霍然出手,折下手中枪杆甩向那红衣男子尸身。

“红绡!”杨三叠丢掉单刀,飞身扑向那红衣男子尸身,右手两指一夹,轻轻拈住枪杆,随后他掌心变红,那枪杆在红光下化为粉末。杨三叠放好红绡尸身,缓缓擦去脸上易容,一张俏丽的小脸便展露出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杨三叠沉声问。

关山月踱步站在她与萨家人之间,肩上伤口不痛反麻,他暗道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庙门口你摸了绝地,一路上便可随意掌握的我的行踪,而过了吴镇之后,没有绝地你就被我远远地落在后面,加上金环小蛇的反应,我就猜到你对绝地做了手脚。而你假扮杨三叠,虽然易容高超,但刀法是学不来的,你的手上也没有练习刀法的老茧,加上你从树上落地故意施力看起来滞重,但凡是过犹不及,反而看起来奇怪,只是没想到,秦淮河的头牌竟是个男人。”

他没有说的是,她的脚太小,是女人的脚,他更不想说,仅他知道的,这女人手上就有两条人命,他很难说服自己放过她了。

“你猜得不错,”她摘下干枯的假发,一头银色头发如瀑般三落下来,在兵器寒光的照耀下美如星河,“但你却猜不到,我就是你十年前一时心软放过的幼女,萨家庄的二女儿萨玉染!而你,”她纤长的手指泛着妖异的红色,“我的父亲,让一个婢女代替我的位置,成全你萨家的名声!”

“十年前你弃我而去,不顾我的死活叫一个混血来杀我,如今,你杀死我的救命恩人,又要来杀我么!”

红色的指尖指向萨老庄主的心口,声声诘问直逼到萨老庄主的脸上,你,又要来杀我么?

萨卢侃此时仍旧不肯卸下道貌岸然的面具,“十年前你身中剧毒,父亲一大局为重,萨家儿女本就该为武林牺牲,而如今,你手上已经有了数条人命,更与羽人沆瀣一气,即便是杀了你,也是大义灭亲!”

“好,好好好……”萨玉染抚掌接近关山月身侧,低声道,“我念你昔日恩情一路阻拦,现在要走……”

萨老庄主忽然开口,“羽人心毒手狠残害中原,消灭羽人义不容辞。”言罢双手一推一送,碰上关山月执枪的手肘,萨卢侃的手也重重按在关山月的肩膀上,卸了他半身力道,萨老庄主这一推一送,关山月手中乌黑的枪头已经没入萨玉染胸口,而她鲜红的指尖来不及触及任何一个人。

铁枪还插在萨玉染的胸口,关山月木然地撒手,萨玉染栽倒在地,胸口随着枪身的震颤而剧烈地颤抖着,鲜血自伤口一股一股地涌出来,看着她迅速失去血色的面容,关山月不明白,他此行的初衷,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被击碎。

早在庙里的时候,萨家父子就对他下了暗手,此时的关山月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声挣扎至此只剩一丝苦笑,什么是邪,什么是正,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野火花开了一身……

萨卢侃自袖中取出一张盖着官印的悬赏告示——“还热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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