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诗人之诗，可以养心
六十、绝妙好词
【原话】诗馀之佳者，余已附载数首入《诗话》矣。兹检旧册，又得蒋用庵侍御送余出都《沁园春》二首，时侍御尚作秀才也。其词云：“聊作麄官，萧然一琴，五月治装。正中朝元老，闻而扼腕；西林、铁崖两相公。一时学者，望辄沾裳。仆窃有言：先生此去，厚意还须识彼苍。江南好，舍惊才绝代，管领谁当。
江山东晋南唐，便雨打风吹未就荒。更画船七里，灯烘虎阜；珠帘二月，花绣雷塘。洗马愁乎，阿龙超矣，人物由来数过江。凭君到，把斜阳草树，收入春光。”
“一代词场，谁则如君，历落多姿。每奋衣而起，词都滚滚；酒酣以往，语更霏霏。随意判花，闲情顾曲，赢得三生杜牧之。今行矣，剩东涂西抹，付并州儿。
城南频岁栖迟，笑末坐偏容平子知。记绛纱剪烛，纵横商略；平台啜茗，次第敲推。侬本阿蒙，君将南去，肯向缁尘恋染衣？须记取，待杏花春雨，予亦遄归。”
又，周之桂作《金缕曲·送同刘郎游天台》云：“春是先生主，怎频年寻春不倦，又摇柔橹？家有梅花愁轻别，一半娇波不语。看瘦减云英如许，只有多情新桃李，逐春风、还共寻南浦。杨柳钱，《柘枝》舞。
谁知密意留行苦，似花神从天暗乞，者回风雨。烟水人应难出，况是江流寒阻。唤不到吴娘六柱。我本冲泥遥相送，乍闻言、也觉宽离绪。歌《水调》，且延伫。”
及余返棹，周喜，又赠《沁园春》云：“如此先生，老更清豪，行歌采芝。正西湖妆靓，重牵乡梦；天台花笑，易惹游思。足任生云，怀堪贮月，万壑千岩一杖携。掀髯处，每逢人夸健，涉险忘疲。
文章流播天涯，听处处推袁事更奇。恁瓣香争奉，人间香祖；一经难质，旷代经师。忽拜灵光，都疑绛岁，苦向三生认鬓丝。归来笑，似还乡羽客，出梦希夷。”
［译文］词中的好作品，我也已收录了几首《沁园春》放在《诗话》中了。
翻检旧文本时,又看到了蒋用奄侍御为送我出京城而写的二首《沁园春》,当时他还是个秀才。
他在词中写道：“暂且作一位远行的官员，孤身一人携带一张瑶琴，在五月中收拾行装。朝中元老们,听说后纷纷扼腕叹息;(西林、铁崖两个人。)一时间各位学人，望着您远去忍不住泪水沾湿衣襟。我也献上一句话：先生这次离去，还要认识到苍天给您的厚意。江南地灵人杰，除了您的惊世才华，没有人可以作那里的领袖人物。东晋和南唐的江山，即便是雨打风吹也不会立刻荒芜。还可以乘画船江上漫游,灯火映衬着虎阜;珠帘外的江南二月,一片鲜花灿烂在雷塘。为洗马而忧愁,阿龙已经赶上,要说风流人物历来要数江南。依仗着先生这一来,把那斜阳草树,一同收入春光中。”
“当代的词坛中,有谁能像您一样,诗词简洁洗练又多彩多姿。每次从睡梦中披衣起来诗词就从笔端源源涌出;酒饮到畅快时,词句更是挥洒自如。随意地谈花论草，闲来弹琴吟曲，被人称作是杜牧再世。今日您远行了，只留下我们这些涂鸦之作,都交给并州的小孩去读。多年来我在城南起早贪黑地练写诗,笑自己位居未经却偏偏还要让平子知道。还记得在紫红色的纱幕中共剪灯烛,畅谈古今大事谋略；坐在平台上啜茶，一首首地诗词仔细推敲。我本是吕蒙式的人物，您将要南行，怎肯在尘世中流连沾染俗气？要记得，等到江南杏花开春雨飞，我也会迅速地回到那里。”
另外,周之桂写了《金缕曲·送同刘郎游天台》,词中说:“春天本由先生操纵,多年来却不知疲倦地寻找春天,如今又轻轻地摇起了橹。家中的梅花为暂时的分离而忧愁,还有那娇差的水波平静不语。看云英那样地瘦,只有多情的新生桃李,追逐着春风,一同苦苦寻觅南岸。岸边杨柳为你饯行,飘然舞起了《柘枝》。谁知它们是在深情厚谊苦苦地挽留,好似有花神在天上暗中乞求,唤来了风雨,云雾茫茫风雨交加使你难以出门,更何况有汹涌的江水和寒风阻挡。唤不来江南新娘的琴弦声。我本是踏着泥泞遥遥远送，猛一听这句话，也感到离别的愁绪宽减。放歌一曲《水调》，长时间地伫立雨中。”
看到我返桨回船,周之桂大喜。又赠给我一首《沁园春》,词中说:“像您这样的老先生,年纪虽老但更加清矍豪迈,唱着歌边走边采摘花草。正逢西湖美景怡人,再度牵动思乡的幽梦;天台山鲜花烂漫更容易惹起游子的思绪。任凭足下生云,怀中可以容纳明月,千座陵峭万道险壑只要携带一根竹杖。手捋胡须,每次遇到人都夸说自己身强体健,遇到险境时便忘记了疲劳,您的文章在人世间传颂,听各地推崇您的事情更是稀奇古怪。任随人们争相烧香侍奉,你这位人间香祖;没有哪本经书能够难住你,真是绝代的经学大师。忽然向灵光朝拜,都怀疑你是不是有春秋绛老的年龄,从斑白的鬓发中可以知道人的辛苦经历。归来时满脸笑容，像是还乡的仙人，从希夷的梦境中走出。”
［笔记］袁枚老先生在这里，推荐了三首《沁园春》，并评论为“绝妙好词”。
诗馀之佳者，余已附载数首入《诗话》矣。
兹检旧册，又得蒋用庵侍御送余出都《沁园春》二首，时侍御尚作秀才也。
其词云：“聊作麄官，萧然一琴，五月治装。正中朝元老，闻而扼腕；西林、铁崖两相公。一时学者，望辄沾裳。仆窃有言：先生此去，厚意还须识彼苍。江南好，舍惊才绝代，管领谁当。
江山东晋南唐，便雨打风吹未就荒。更画船七里，灯烘虎阜；珠帘二月，花绣雷塘。洗马愁乎，阿龙超矣，人物由来数过江。凭君到，把斜阳草树，收入春光。”
“一代词场，谁则如君，历落多姿。每奋衣而起，词都滚滚；酒酣以往，语更霏霏。随意判花，闲情顾曲，赢得三生杜牧之。今行矣，剩东涂西抹，付并州儿。
城南频岁栖迟，笑末坐偏容平子知。记绛纱剪烛，纵横商略；平台啜茗，次第敲推。侬本阿蒙，君将南去，肯向缁尘恋染衣？须记取，待杏花春雨，予亦遄归。”
又，周之桂作《金缕曲·送同刘郎游天台》云：“春是先生主，怎频年寻春不倦，又摇柔橹？家有梅花愁轻别，一半娇波不语。看瘦减云英如许，只有多情新桃李，逐春风、还共寻南浦。杨柳钱，《柘枝》舞。
谁知密意留行苦，似花神从天暗乞，者回风雨。烟水人应难出，况是江流寒阻。唤不到吴娘六柱。我本冲泥遥相送，乍闻言、也觉宽离绪。歌《水调》，且延伫。”
及余返棹，周喜，又赠《沁园春》云：“如此先生，老更清豪，行歌采芝。正西湖妆靓，重牵乡梦；天台花笑，易惹游思。足任生云，怀堪贮月，万壑千岩一杖携。掀髯处，每逢人夸健，涉险忘疲。
文章流播天涯，听处处推袁事更奇。恁瓣香争奉，人间香祖；一经难质，旷代经师。忽拜灵光，都疑绛岁，苦向三生认鬓丝。归来笑，似还乡羽客，出梦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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