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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八期：社会人
小小王抱着一束鲜花快步绕过拐角，脚刚要迈进办公室，一阵气急败坏的嚷叫声传出来。
“什么？坏了？啥时坏的？怎么坏的？叫人来修了？人啥时到？”连珠炮的高瓷音儿，一听就知是小王经理又在发火了。
“这我哪儿知……”设备主管耷拉着脑袋，声音渐小：“叫人了，很快就能到。”
“很快是多快？叫他插上翅膀给我飞过来！”
……
这又闹哪儿出？小小王蹑手蹑脚地回到座位，屁股还没挨到椅子，身后‘嗷闹’一声响起：“小小王，赶快去把王师傅给我请过来。”
“王师傅？”
“不就是‘老王’嘛。”旁边的李姐推了他一下，“快去，‘神器’又坏了。”
‘神器’坏了？小小王一下子明白过来，麻溜地抬脚又往外跑。
‘神器’是前年从岛国进口的高精密数控机床，当时花了大几百万，加工精度可达一微米。自有了这神器，模具和产品精度上了好几个台阶，生产效率提高生意拓展，老板赚得盆满钵满。眼下正是新产品上马的节骨眼，神器撂挑子的后果简直不敢想，也难怪小王经理急得要上房。
老王，专门负责回收废料的老工友，头发花白而乱蓬蓬的，个子不高后背微驼，帽檐总是朝后，每日早晚一趟，推着装废料的不锈钢大车，走路呼哧带喘，脸阴翳得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只是这会儿找个收废料的过来能做什么呢？哎哟！小小王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回过神儿来发现被斜插里出来的树根给拌了一下。那是一棵香樟树，约一围多粗，树干黑皴皴的，早枯死了。听说是刚建厂时前辈们栽种的，一晃也三十年了。
再过去就是废料区，生锈的铁门大开着。老王正在卸废料，他弓着背，双手紧紧地抓着车把手用力向上一抬，哗啦啦！一车的废料就都滑进了废料间。
“老王师傅。”小小王在门口停下：“您好，小王经理请您去一趟。”
老王头也没抬，继续干他的火活。
小小王张了张嘴没敢再说，瞄见还有几车废料，赶忙撸起袖子帮忙。
倒完所有废料，老王摘下帽子擦了把汗，拿起保温杯仰头咕噜噜喝了几口：“神器坏了？”
小小王一愣，赶忙点头。“是。”
“走吧。”老王放下杯子转身往外走。
穿过甬道是办公区，门右边设了一排洗手池。
老王来到水池前拿起香皂洗手。小小王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右手食指有些不自然的弯曲，指甲变了形，虎口和指腹上都是茧子，陈年泛白的细小疤痕遍布在手指周围。
老王仔细地洗净手擦干，换上专用鞋，把帽檐转到额前，捋直了后背，这才迈步上了台阶。
来到办公室，小王经理、李姐，外几个工友分列两侧。工作台早收拾齐整了，米粒大小的零件摆在白色绒布上，旁边工具袋里各色研磨棒一字排开，中间是双筒显微镜。
“师父。”小王经理哈着腰上前拉出椅子：“师父，您坐。”
老王瞥了一眼工具袋，小王经理脸色一变又扯着嗓子嚷嚷：“谁拿来的？真不像话！师父，我马上去给您换一套。”
老王不语，去看那些零件：“多少？”
“七十六个。”李姐笑笑，把图纸放在工作台上，“老王师傅，又要麻烦您了。”
工具袋拿来了，老王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时间。”
“还有九个小时要交成品。”李姐回答。
“那还等什么？”老王拿过图纸翻看起来。
小王经理跟着坐下，挽起袖子开始动手。大家站在一旁安静地围观：师徒两人打磨、检查，偶尔交谈，再打磨……细小的研磨棒只有牙签大小，动作枯燥而又单调地持续着。
小小王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多学着点儿。”李姐拍了拍手腕，“这可是真技术！老王师傅第一批进厂，首个获得高级技师称号，是能人！”
小小王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师徒分工，配合默契，一个个小巧如米粒的零件被打磨好，经检查装配成模具，
上架、试模、测量……
“合格了！”李姐一声惊呼响起。
小小王几个激灵从瞌睡中醒来，就见屏幕上闪烁绿色的‘OK’字样。“这是？”
“产品检验合格了！”李姐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成了！”
“太好了！”
“可以交货了！”
“多亏了老王师傅！”
……欢呼声充满了整个办公室。
“咦？老王师傅人呢？”
“对了，鲜花儿呢？”
小小王赶忙抄起花束，“经理，在这儿。”
“麻溜地。”小王经理一把拿过，掏出张白纸打开：“大家站好，分成两列。”
“这是？”小小王看向李姐。
“内退。”李姐小声说。
“今天，咱们搞个小型欢送会，老王，我师父，1983年建厂以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功不可没……”
老王师傅站在人群中间，左手抱着鲜花右手抓着红色证书，面色微红，有些局促：“那个、啥也不说了，我在厂这么多年……今天、今天也是圆满了。”
“师傅。”小王经理走过去，把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在他手里。
“奖金？”小小王转头看向李姐。李姐脸上带着笑意：“是返聘书。”
返聘？小小王恍然大悟，赶忙拍手用力鼓掌。
掌声停歇，人群散去，收拾了零碎，小小王关灯离开办公室，落锁。
周六清晨六点半，时间尚早，宽阔的甬道空无一人。
朝阳冉升，一夜新雨后，淡粉的樱花瓣落了满地。
小小王深呼吸了一口早春的空气，抬头就见废料区旁那棵沉寂了多年的枯木枝头，不知何时冒出了几株小小的新芽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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