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住在稠水河。出门走亲戚、赶集或者跟着大人到地里玩耍,不是下沟,就是爬坡,根本没见过还能代步的自行车。
奥,我家倒是有一只小毛驴,但那是爷爷和父亲收拾好菜地里的青菜,赶集时专门驮菜的,也没见有人会骑着毛驴去出门。
虽然也是农民,也不富足。但我的姑父却是一个非常喜好新事物的人,不知道他寻了谁的门道弄到的自行车票,他有一辆自行车。姑父是一个死胆大。姑父家住在塬面上,有时候他到我们家来走亲戚,他就骑着他的自行车。从塬面上下沟的时候,稍见平缓的山路他都骑着自行车,那怕回去的时候,上坡掂在肩膀上!
沟里的地盘小,我家院子就巴掌点大。看着姑父在我家院子里骑着车子转圈子,瞅着那前后两个哗哗旋转的车轮子,车子的辐条在太阳光下明晃晃地闪亮光,我羡慕地砸吧着嘴。那时候我想不通,那么细的轮子,一前一后,为啥能够做到那么稳,居然还能够嚯嚯的窜。
那时候,我看见姑父那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就像现在的人看见人家的劳斯莱斯,看着起明发亮,黑是黑、银是银,用手摸一下都生怕把人家的车子摸坏了。我也曾试着扶着两个把手推过姑父的自行车,但那玩意在我手里就像烈性的马驹缚不住,弄不好就有摔倒或者打个趔趄的危险。所以,轻易我不敢动。
姑父家里没有男孩子,所以对我非常疼爱。虽然姑父也不会放心让我去摸他的自行车,但他却愿意驮着我去兜风!姑父经常用胳子窝将我一夹放在车子的前梁上,迎来旁边无数羡慕的目光。我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能有我的一辆自行车。
姑父确实是个死胆大。记得,过春节,我跟着姑父去给山里的舅爷拜年。前梁驮着我,后座驮着大伯家的孩子我宝哥。车子行驶在下坡的公路上,风驰电掣一般。我看着旁边的悬崖,魂都吓飞了!但他却说没事,好好坐好!本来要用多半天时间的路程,坐着姑父的自行车硬硬赶上了舅爷家的早上饭。
我家搬到塬面了,羊肠小道变成了大马路,小小的院落变成了生产队的碾麦场,天空也由稠水河的一线天变成了北岭子南五峰的开阔的天。我也由小不点变成了四五年级的小伙子。于是就在心里痒痒的,总想用姑父的车子学骑车。
姑父的自行车别人都不给,但我要他却不得不给。只要姑父一到我家来,我就把他的自行车推到门前的路上去,或者推到我们队上的碾麦场上去。
自行车学起来比学开车还难。汽车虽快,但毕竟四个轮子,跑在地面上是稳当的。自行车前后两个细轮子,平衡全靠人掌控。未经熟练的操作训练的人,推起来都困难,且不说你还想把它骑起来。所以,学骑自行车,摔跤跌伤在所难免的。
那时候,自行车确实是个稀罕物。当我推着姑父的自行车上路学骑的时候,屁股后边不用说就跟起了一帮看稀奇的小朋友、甚至大人,他们也想趁此机会推一推,或者乘机还能溜一把。
大人们不管是会骑的,还是不会骑的,都会在旁边给你支几招,好像自己会骑一样,什么你先学着滑起来,要不就先让人按着骑上去,先学会骑着上路了再说。其实,这些话有的对,有的不对,可以说都只对了一点点。
我个人的感受是,学骑车是一项系统性的训练过程。急不得、糙不得,一切都得循序渐进,由笨拙到熟练,由熟练到精通;其实,起初学会推车也未尝不是一个技术活,推的熟练了也就方便你滑起来;滑得熟练了,你就会初步掌握了车子的平衡;能够滑住了,也就方便了你跨腿骑上去;只有你能跨腿骑上去,才有可能蹬着踏板窜起来。在滑、跨、骑的同时,要注意练习掌控车子的两个把手。在此期间,要注意抬头看清前边的路况,注意眼、耳、手、双臂、双腿、双脚和身体做到自然、协调和双手、两腿、双脚、腰身的平衡用力,只有身体做到自然、协调、平衡了,你才能做到驾轻就熟。骑车的最高境界是能够做到身体和车子融为一个整体,车轮就是你的双脚,把手就是你的双臂,货架就是你的屁股,该骑那到哪里,该咋摆就咋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起初我也曾让人按着车子硬骑上去,别人在后边按着货架能骑一会儿,但当按车子的人一旦丢开手,我就像喝醉了的醉汉一样东倒西歪摔倒了,摔倒了不仅磕的膝盖掉皮发酸怪疼,更重要的是把姑父车子上的漆皮磕掉了!看着磕碰的飞鸽自行车,姑父口里虽然说没事,但却有掩饰不住的心疼!
最让我觉得对不起姑父的是,有一次我自认为学得可以了,就骑着自行车在生产队的麦场上转圈子。但不知咋的,恁是直直的冲着上了生产队的麦稼摞,整个车头强着转不了向,把姑父的自行车前梁拥了一个弓。为了镇平车梁姑父费了好大的劲。
终于我们家有了第一辆自行车,那是父亲用自己辛苦的汗水钱,在集市上买到的别人的一辆旧车子,车子看起来没有铃铛,漆皮斑驳,轮毂生锈,瓦圈扭斜,护链板没了踪影。就是这样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把父亲高兴的不得了。父亲骑车是硬上驴,他经常借着一个土硷塄硬骑上去,伴着一阵铛铛铛就窜走了。
虽然我家的自行车看起来破旧,骑起来总是响声不断,但有总比没有强啊。我虽然也高兴,但毕竟那玩意骑出去,走在路上的响声吸引来无数的目光,所以我很少骑。
我从心底里想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毕业了,参加工作了,我有了我自己的独立收入。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买东西不再需要票证了,也无需寻找熟人了。当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就怀揣着崭新的86元钱,坐班车跑到县城去,东挑西拣,我在县城城关供销社购买了我的第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崭新崭新的,推出供销社的大门,在太阳光下光亮光亮的,绝对不亚于我接的奥迪Q7.
从县城到我工作的乡镇中学大约有七八十里路程,期间,需要爬上一架九里坡,翻上一个芦村沟。但我却没有觉得这些路程远,我骑着我的自行车,遇见上坡骑不动了就推起来,实在不行,就把车子扛起来,累了,放下车子,找一处硷边站着,面朝泾河沟底吼一首《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缓缓气,继续走;下坡的时候,拉着车闸也蹭蹭蹭;走在塬面上,兜着凉风,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扭动着腰身,使劲地蹬着车子的踏板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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