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声

文 | 华荣

1.

这几日，那诡异声音出现的越发频繁，像是一种故意压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尖尖的，音拖的很长，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夜晚，在这个极其狭小的房间里，每当这个诡异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坤的鸡皮疙瘩也会随之而来……

坤的父亲好赌，家里因父亲赌博而负债累累，为了躲债，父亲丢下妻儿，人间蒸发。

坤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为了还债，母亲也没少干活，身体因此变得越来越差，坤就让她在家休养，自己来还剩下的债。

坤穷困潦倒，饭不敢多吃一顿，衣服不敢多买一件，他每天都是一副穷酸样，虽然衣服干干净净的，但还是一副穷酸样，因为还不完债务。

好在他的债主并没有给他加利息。

他租的这间房子是由杂物间改装的，在楼梯下面，又矮又小，他一米八多一点的个头，只需要稍微跳一下，头就会碰到屋顶。

屋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坤躺上去，腿一伸，脚就露在了外面。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有一张吃饭的桌子，一张矮凳，其余就没有了，这些都是他搬来时就有的，很旧，但还可以用。

屋子的门锁也只是一个摆设，脚用力点就能把门踹开，这是坤在偶然间发现的，之后他就没有在屋子里放过任何重要的东西。

有一次坤在回来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瞅来瞅去，坤在之前也见到过这人两次，但没放在心上，这次他上前去打了声招呼，那男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从那天开始，坤就自己花钱换了新锁。

2.

这日，坤回乡下看望母亲，母亲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气色也不错，他陪她吃了顿午饭，饭后二人出门散步。

母亲看他脸色不太好，就问他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如果太辛苦的话就少做一点，身体最重要。

坤摇了摇头，“不是工作上的事，”他说，“我最近老是做梦，没睡好。”

“就是太累了才会做梦，”母亲说，“少做一点吧，我很心疼你，我现在帮不了你，因为健康问题还老是需要你花钱，以后少给我点钱吧，你自己多偷偷留一点，不要让那群讨债的知道，吃点好的，明白吗？”

坤说：“我给您的，已经很少了。”

他母亲说：“再少一半我还是能够生活。”

坤点了点头，但没打算减少母亲的生活费。

“说说吧，做了些什么梦啊？”

“唉……”坤叹气，他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老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其实我觉得那不像梦，但……又像是梦……应该是梦吧……”

“你真是太累了导致的。”母亲说。

坤笑了笑，说：“应该吧，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坤和母亲回到家后，自己也准备回城里，走之前，坤的母亲告诉他：“李虎他们又去城里了，你小心一点，要是遇上了他们，能躲就躲。”

母亲说的李虎就是带头讨债的人，很多时候，虽然约定好了还债的时间，但只要他们需要钱，就会提前去找坤，当然了，提前的话，坤是拿不出来钱的。

听完母亲的话，坤只是点了点头，当天就回去了。

第二天，坤六点起床，去路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馒头和一杯豆浆，边走边吃，路上遇到了朋友，也是同事，两个人就一起走。

朋友说：“你知道吗？楼上的公司前几天有一个员工在上班路上车祸骨折了，没买保险，公司也不愿意支付医药费，员工认为他是在来上班的路上出意外的，公司应该支付医药费，因为他要是不来上班，就不会受伤，事情一直闹着，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坤适当的给了朋友一点回应，朋友接着说：“我爸跟我说，我们这边有个女孩失踪好久了，警方一直没找到人……”

“失踪？”坤说。

“对，失踪，但这件事没上新闻，连本地的新闻网都没报道，”朋友说，“不知道现在找到了没有，我也没去打听，反正好些天了。”

“没消息的话应该就是人回来了吧？”坤说。

“希望吧，”朋友说，“不然要是这么多天没消息，人可能都没了。”

坤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喝光最后一口豆浆，他们也来到了公司，两人就此分开，各自去了自己的工位。

3.

五点，坤下班回家，正开门时，发现李虎他们几人正往这边走来，他慌忙躲到了拐角处。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坤心想。

只见李虎走到他家门口停下，敲了敲门，没反应，又拉了几下门把手，锁着，随后他起步离开。

但李虎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往坤躲避的方向过来了。

他看到了坤在角落里。

“你怎么在这儿？”李虎问。

坤说：“我刚下班，正要回家。”

李虎没有说话，坤慢慢挪步，走到了自家门口。

李虎这时候脸色变得非常奇怪。

坤心想他们是来拿钱的，就说：“钱我发了工资再给你们。”

李虎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坤住在这里，他原本不是来找坤的，他来这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其实不应该来，但他还是来了。

他问坤：“你住这儿？”

坤说：“嗯。”

李虎没有再说话，带着几个小弟就走了，没提钱的事情，也好，坤巴不得呢。

看见李虎离开，坤才开门进来。

到了晚上十一点，坤正要睡，那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像是在抽泣。

坤一下睡意全无，不单是因为恐惧 ，更多是因为烦躁，他真的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声音，他快要疯掉了。

他下床开始翻箱倒柜，他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出来啊，出来啊，”他边翻边叫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他只觉得，屋子里有东西，他非要找出来不可。

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就差那张睡觉的床了，这时候，有人来敲门，他开门一看，是房东太太。

“你在干什么？”房东太太皱着眉头问他。

“没有，”坤说，“我在整理房子。”

“那也不要大吼大叫的，这么晚了，邻居大老远都被你吵醒了，要投诉你呢。”

“不好意思，”坤说。

房东太太往坤的屋子里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她说。

“所以我在打理。”坤低着头说。

“你是不是丢东西了？”房东太太问。

坤摇了摇头，只说没事了，让房东太太放心，并且保证自己会绝对安静。

房东太太得到保证后就离开了，坤关上门，没心情再翻东西，直接倒头就睡，好在那声音也消停了

4.

第二天，坤正常上下班。

下午到家时，坤看到自家的门开着，他过去一看，屋里全是警察。

两个警察看到坤就围了上来，警察说在他的家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坤大惊失色，连忙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来到警察局。

警方告诉坤，说前几日有个女孩失踪（警察说着，同时把女孩的照片递给了坤），警方一直在寻找，失踪的女孩之前也住在桥南街一幢单元楼里(坤住的地方)，而且正是坤现在住的屋子。

警察是查到了死者之前进单元楼后就没离开过，于是猜测尸体可能还在这里面，他们过来的时候，又听房东说了昨晚坤的异常，于是擅自打开了坤的房门，也在坤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具被包裹严实，还被水泥覆盖住的尸体，确认了正是失踪的那个女孩。

尸体刚被运走，坤就回来了。

坤听完才知道自己的床是可以翻开的，里面可以藏人，而自己竟然跟一个尸体同住了大半个月，因尸体被层层包裹起来，最后还用水泥覆封住了，所以尸体即使开始发烂发臭，也没有味道散发出来。

警察问：“你租那间房子多久了？”

坤答：“租了不到一个月，而且我本人来这边工作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前是暂住在朋友家里，之后才租的这间屋子。”

“这样啊？”

“是的。”

“的确是这样，”另一个年轻警察这时候说：“我问过那个房东了，他本人的行程这边也核实过了，没有问题。”

“怎么了吗？”坤问。

“没事。”警察说，“那你居住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呢？”

“没有，”坤说，“我没有注意到过……”

警察接着说：“是这样的，部分的凶手在杀人藏尸之后，他会重返犯罪现场，所以……”

“所以我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出现在屋子周围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是吗？”

“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

“抱歉，我从未注意过。”

“没关系。”

接着，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坤都一一回答。

“你住的房子会暂时的封锁起来，你可以去取走你的东西。”离开警局前，那个警察说。

“我知道了，”坤说。

他心想：“就算不封锁，自己也住不下去了，怪渗人的。”

“那经常听到的声音……”坤又想到，“不会是这具女尸发出的吧？那岂不是闹鬼了……”

之后坤又暂时住在了朋友家里，说明了原因后，朋友让他别着急，等找到新的住处再说。

第二天上班，坤和朋友刚到公司，前台就跟他们说前段时间在楼上公司闹的大叔不来了，问坤他们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坤和朋友摇了摇头，都说不知道。

前台小声说：“昨天的新闻看到了吗？这边一个出租屋里出现了女尸，女尸就是那个大叔的女儿，他应该是没时间再来了……”

上班期间，坤又想到了警察那句：“部分的凶手在杀人藏尸之后，他会重返犯罪现场……”

又想到之前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坤坐不住了，他请了半天假，往警察局去。

还在路上时，他怕之前那位警官不在，拿出了名片，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坤不知道怎么称呼，沉默了片刻，电话那头说：“我姓赵。”

出租车一停下，坤就跑了进去，见到赵警官时，他说：“赵警官，就是之前我……”

坤愣住了，办公室里不是只有赵警官一人，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男人身材微胖，高一米七左右，有些驼背，面容憔悴，满脸胡茬。

赵警官看坤表现异常，就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说：“你认识他？”

那个男人望着坤，似乎也认出来了，他说：“我们见过。”

坤也说：“是的，见过面，但不认识。”

赵警官说：“你电话里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这位葛大叔吧？”

坤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赵警官，请问他是？”

“她是死者的父亲，”赵警官说。

“原来是这样。”坤说。

“我的女儿之前住在哪里，”葛大叔说，“所以我经常会去看看，我总觉得她一定会回去的，谁知道，她已经……”

葛大爷说着又忍不住落泪，赵警官安慰了他几句。

坤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我就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赵警官点了点头，又和葛大叔坐下开始聊了起来……

5.

坤回到家，当天晚上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自从离开那个小屋，坤还是第一次听到，惊醒后就怎么也睡不着。

朋友在打游戏也没睡，看到坤房间开了灯就敲门进来。

坤和朋友说了情况，他朋友立马钻进了坤的被窝里，说道：“那鬼不会跟来了吧？我怎么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阴风，我起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看。”说着就撩起袖子，露出了胳膊，果然全是鸡皮疙瘩。

坤也有点害怕，但还是说道：“别胡说八道了，可能因为我今天见到了她父亲的原因吧。”

朋友说：“这倒是有可能。”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坤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又推翻了，“不会……”他说。

“什么不会？”朋友问。

“李虎，”坤说，“以前跟你提起过他，我的债主，他去找过我。”

“他找你要钱不是很正常吗？”

“不错，但我并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地址，我之前也很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快找上门来，现在想起来，那天他见到我时，似乎有一点意外，也没有提钱的事，仔细想想，他可能真不是去找我，而是……”

“而是如赵警官所说的，他是凶手重返犯罪现场！”

“不错，有这个可能。”

“那现在赶紧打电话告诉赵警官呀。”

“明天吧，现在人家还在睡觉呢。”

“凶手可不管这个，万一他知道尸体找出来了，跑了怎么办？”

“我只是猜测……”坤话没说完，朋友已经拿着坤的手机，拨通了赵警官的电话，并递给了他，坤只好接了，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并告知了李虎的信息，住址……

挂掉电话时，已经快要凌晨四点，赵警官立即联系了几个同事，按照地址，去找李虎了解情况，本来也只是去做个调查，谁知李虎心虚，以为是来抓他的，以要先穿件衣服为由，趁着空隙时间，从窗户逃了出去，赵警官几人追了好久才抓了回来，这下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直接把他带回了局里。

坤接到赵警官电话时，时间是早上八点多，坤听说李虎就是凶手时，震惊极了，万万想不到真的会是他。

坤到了警察局，二人聊了一会儿，赵警官才知道，坤欠了李虎很多钱，他把坤拉进办公室，两人坐下，坤问：“李虎真的是凶手吗？”

赵警官点了点头，说：“李虎和死者胡月是男女朋友，但李虎除了胡月，同时还与几个混社会的女孩在玩，他的私生活很乱，这一点胡月之前并不知道，知道后两人吵了很多次，胡月想分手，李虎不同意，一直纠缠着……”

“因为胡月不同意复合，所以李虎把她杀了？”坤问。

“不是，后来胡月心软，他们复合了，”赵警官说。

“那为什么还要杀她？”坤不理解。

赵警官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跟你也算有点关系吧，他们复合后，胡月发现李虎不只是私生活混乱，还赌博，放高利贷，又想再次分手，李虎不同意，胡月就威胁他，要举报他，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有很多受害人了，其中被骗的最厉害的就是你爸爸，胡月就是想举报这个，所以李虎只好先假装妥协，但害怕胡月最后还是会说出去，就把人……唉……你知道吗？你爸爸就是吃了这个亏呀，李虎出老千，又高利放贷给你爸爸，利息一天比一天滚的多，这钱怎么能还完呢？”

坤说，“我只知道我爸赌博欠钱跑了，债就落到了我身上，李虎并没有给我算什么利息，这……”

赵警官说：“你是年轻人，他要是像对你爸那样对你，你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反正你爸现在现在欠的够多了，他就算不要利息，也够了。”

“其实真要算的话，”赵警官说，“你早就还清了，不说了，反正以后你不用再还钱了，那些他骗来的钱会在一定时间内全部退还给受欺骗的人，不一定能全部退还，但至少能弥补一些损失，李虎就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吧，法律对他绝不轻饶。”

“谢谢您，赵警官。”坤深深鞠了一个躬。

赵警官也说道：“客气了，年轻人，也谢谢你提供信息。”

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内心其实还在感谢一个人，就是胡月，坤觉得，或许是因为她一直在提醒自己，自己才会想到了李虎那天的不对劲，现在找到了凶手，自己又无债一身轻，真是没什么比现在更开心的事情了，想着，他拨通了妈妈的电话，说道：“妈，我明天回去吃饭，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