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讲了老子、庄子、申不害和韩非四人的故事,司马迁对四个人的经历写得比较简略,独对韩非写的《说难》浓墨重彩,用了大半篇幅全文摘录,可见对该文的推崇。《说难》以游说君主为对象,道出游说四难:难在说服对象心理难以把握,难在不说破对象的隐秘,难在不交浅言深,难在对象变化无常。韩非这些观点,即使放在今天,对于你说服他人,特别是说服领导,都是应该注意的问题,《说难》应该成为说话者的案头书,是说话者每日应诵读的“圣经”。
一是难在对象的心理把握上,要学会了解其真实想法
韩非认为,游说之难,不在于才智不足;也不是口才不足;也不是勇气不足。主要难在了解对象的心理,然后用你的说法去适应他。
想博取高名的,你用重利去说服他,他就会认为你品德低下,一定会被遗弃和疏远了。对象志在贪图重利,而你却用博取高名去劝说他,他就会认为你没有头脑而脱离实际,一定不会重用你。对象重利而表面上装作博取名声,你用名声去劝说他,他就会表面上重用你而实际上疏远你;假如你用重利去劝说他,他就会暗中采纳你的意见,而公开抛弃你,这些都是不能不知道的。
二是难在说话内容的保密上,要学会看破而不说破
说话时泄露了机密就会失败,不一定是你有意去泄露的,而是在说话之中无意地说到对象内心隐藏的秘密,这样你就会遭遇灾祸。被说服的有过失,而你却引用一些好听的话推导出他过失的严重,那么你就会有危险。对你的信任还没有达到深厚的程度,而你把知心话全部说出来,如果意见被采纳实行而且见到了功效,那么,他就会忘掉你的功劳;如果意见行不通而且遭到失败,那么你就会被怀疑,而会有危险。君主自认为有了如愿的良策,而且打算据为自己的功绩,你参与这件事,那么也会有危险,君主公开做着一件事,而自己另有别的目的,如果你预知其计,那么也会有危险。君主坚决不愿做的事,却勉力让他去做,君主去做丢不下的事,又阻止他去做,你就危险。所以说,和君主议论在任的大臣,就会认为你离间他们彼此的关系;和君主议论地位低下的人,就会认为你卖弄权势。议论他所喜爱的,那么君主就会认为你是在利用他;议论君主所憎恶的,就会认为你试探他含怒的深浅。如果你文辞简略,那么就会认为你没有才智而使你遭到屈辱;如果你铺陈辞藻,夸夸其谈,那么就会认为你语言放纵而无当。如果你顺应君主的主张陈述事情,那么就会说你胆小而做事不尽人意。如果你谋虑深远,那么就会说你鄙陋粗俗,倨傲侮慢。这些游说的难处,是不能不知道的。
说话者最重要的,在于懂得美化君主所推崇的事情,而掩盖他认为丑陋的事情。他自认为高明的计策,就不要拿以往的过失使他难堪;他自认为是勇敢的决断,就不要用自己的意愿使他激怒;他夸耀自己的力量强大,就不必用他为难的事来拒绝他。你谋划另一件与君主相同的事,赞誉另一个与君主同样品行的人,就要把那件事和另一个人加以美化,不要坏其事伤其人。有与君主同样过失的人,你就要明确地粉饰说他没有过失。待到你的忠心使君主不再抵触,你的说辞,君主不再排斥,此后,你就可以施展自己的口才和智慧了。这就是与君主亲近不被怀疑,能说尽心里话的难处啊!等到历经很长的时间之后,君主对你的恩泽已经深厚了,你深远的计谋也不被怀疑了,交相争议也不被加罪了,便可以明白地说明利害关系达到帮助国君立业建功,可以直接指出君主的是非以正其身,用这样的办法扶持君主,就是游说成功了。
三是难在关系亲疏把握上,要学会不交浅言深
从前,宋国有个富人,因为天下雨毁坏了墙。他儿子说:“不修好将会被盗”,他的邻居有位老人也这么说。晚上果然丢了很多财物,他全家的人都认为他儿子特别聪明却怀疑邻居那位老人。从前郑武公想要攻打胡国,反而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胡国的君主。就问大臣们说:“我要用兵,可以攻打谁?”关其思回答说:“可以攻打胡国。”郑武公就把关其思杀了,并且说:“胡国,是我们兄弟之国,你说攻打它,什么居心?”胡国君主听到这件事,就认为郑国君主是自己的亲人而不防备他,郑国就趁机偷袭胡国,占领了它。这两个说客,他们的预见都是正确的,然而言重的被杀死,言轻的被怀疑,所以知道某些事情并不难,如何去处理已知的事就难了。
四是难在对象心理变化上,要学会顺鳞而不能倒鳞
从前,弥子瑕被卫国君主宠爱。按照卫国的法律,偷驾君车的人要判断足的罪。不久,弥子瑕的母亲病了,有人知道这件事,就连夜通知他,弥子瑕就诈称主的命令驾着君主的车子出去了。君主听到这件事反而赞美他说:“多孝顺啊,为了母亲的病竟愿犯下断足的惩罚!”弥子瑕和卫君到果园去玩,弥子瑕吃到一个甜桃子,没吃完就献给卫君。卫君说:“真爱我啊,自己不吃却想着我!”等到弥子瑕容色衰退,卫君对他的宠爱也疏淡了,后来得罪了卫君。卫君说:“这个人曾经诈称我的命令驾我的车,还曾经把咬剩下的桃子给我吃。”弥子瑕的德行和当初一样没有改变,以前所以被认为孝顺而后来被治罪的原因,是由于卫君对他的爱憎有了极大的改变。所以说,被君主宠爱时就认为他聪明能干,愈加亲近。被君主憎恶了,就认为他罪有应得,就愈加疏远。因此,说话的人,不能不调查君主的爱憎态度之后再游说他。
韩非认为,君主就如同龙一样,可以驯养、游戏、骑它。然而他喉咙下端有一尺长的倒鳞,人要触动它的倒鳞,一定会被它伤害。君主也有倒鳞,游说的人能不触犯君主的倒鳞,就差不多算得上善于游说的了。
虽然韩非最后也死于游说秦王过程中,但《说难》至今仍闪耀着思想的光芒,这个光芒不但照耀着我们说话中,也照耀着我们需要与人打交道每一项工作中,写作者应该运用它分析读者,注意“写难”;管理者应该运用它分析管理对象,避免“管难”;恋爱者甚至可以延伸出“爱难”,如此等等,这样以来,这些所谓“难”或许就会容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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