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道你儿子喜欢那姑娘？”坐在对面的年轻警员眼睛斜睨着，话中竟带着一丝八卦的意味。
男人微低着头，眼睛里转瞬即逝的凝滞让人无法觉察：“是吗？年轻人的事我不知道。”
“说说吧，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警员换了个姿势，脸上的表情也愈发严肃起来，“据实说。”
男人点点头，两鬓的几丝斑白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泛着莹白的光亮。
“那天晚上临睡前，外边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担心园子里刚晒干的草药会被雨水淋湿，所以就起身去园子里将草药收了起来，回来的时候看到苏先生的屋子里还亮着灯，透过窗户我看到一个人影在屋子里踱步，看那形态是苏先生无疑了，我也没有多想，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再没有出来。谁知……第二天客厅里竟看到那样的惨象。”
男人摇摇头，双眉紧皱，一脸的痛苦。
“那天晚上什么时候下的雨？”警员手指轻敲着桌面，询问道。
“大概十点左右。”男人想了一会，答道。
警员收回手指，边上的记录员将男人的话记录了下来。
“那天晚上你就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没有，除了下雨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好，你可以出去了，顺便把外边那位女士叫进来。”警员望着男人露出一丝浅笑。
“女士？你是说小月？”
“小月？叫的挺亲昵。”
男人面上有一丝尴尬，耳根红了起来：“我看着她长大的。”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这男人有问题。”警员对着边上的记录员小声说道。
女孩坐了下来，脸上的神色被恐惧和悲伤填满。
“知不知道雷小军喜欢你？”警员面色深沉，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八卦意味。
女孩愕然地抬起头：“我不知道。”
警员望着她，眼神里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雷小军和他父亲关系怎么样？”
“我不清楚。”
“嘴挺严实，”警员戏谑地扯开嘴角，“说说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吧？”
“能不能让我先抽一根烟？”女孩满眼的期许与渴求，红肿的眼圈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憔悴，应该没有人会忍心拒绝她吧。
警员脸上的诧异转瞬消失，随即将一支烟递给女孩，并帮她点燃：“看不出来啊，小小姑娘家竟还能抽烟。”
女孩深吸一口，禁不住尼古丁的刺激，咳嗽了起来。
“我和爸爸关系一向很好，那天晚上……咳咳……和他道了晚安我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下起了大雨……咳咳……我最害怕下雨天，即使是滴答滴答的雨声都能让我整夜睡不着觉，我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黑夜，突然听到外面有东西掉落的声音，我想起来看看，但随后的一声猫叫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只瘦弱的老猫时常会在晚上到处翻东西吃，于是我又躺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我才慢慢睡着。”
女孩停下来，将剩下一半的香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第二天早晨，我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才看到爸爸躺在客厅里的尸体，”女孩嘤嘤地抽泣起来，“我那个时候应该起来看看的，说不定能救爸爸一命。”
警员将一张纸巾递给女孩，女孩擦拭着红肿的眼睛，停止了哭泣。
“谁也不能断定，你当时听到的声音就和你爸爸的死有关。”警员言语里像是在安慰，又似乎有一种其他意味，“当时的时间还记得吗？”
女孩摇摇头，用手托住了额头。
“雷小军说，那天晚上他去找过你，你还和他说过几句话，有这回事吗？”
女孩倏地将托住额头的手拿开，眼睛里竟闪过一丝惊恐和诧异：“雷小军是这样说的？”
“没错。”
“我那天晚上谁也没见，和爸爸道了晚安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
“你们两人……有人在说谎。”警员压低了声音，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女孩。
“我没有说谎。”
“那就是他了？”
“我不了解他！”
警员没再作声，空气有片刻的凝滞，随即被推门声打破，一个女警员走了进来。
“你可以走了，苏小月。”
警员小声地和刚进来的女警员聊了起来，女孩悄声退了出去。
“雷小军还是一口咬定人是自己杀的？”
“是的，但是通过现场证据和雷小军的不在场证明，我们相信凶手另有其人。”女警员将一沓报告和证词递给了年轻警员。
警员快速扫过一遍，嘴里说道：“这个雷小军到底在为谁做掩护？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女警员面露一丝苦笑，谁又能知道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呢？
“继续盯紧雷小军父亲和那个苏小月，他俩有重大嫌疑。”
女警员点点头：“小张他们还在案发现场和周围做深入调查，真相很快会浮出水面的。”
两人相视一笑，女警员接过报告和证词，转身走了出去。
审讯室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压抑，警员将冒着火星的烟嘴摁灭在了桌上的烟灰缸中，眼睛戏谑而又犀利地盯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雷小军，寻死的方法有千百种，你为什么非要说自己是杀人凶手？”
男人低着头，两只手搭在腿上，沉默不语，像一尊沉思中的雕像。
“小张，打开DV。”警员向边上的另一名警员招呼道。
男人抬起头，先将目光转到警员身上，接着又转向DV。
“别疑惑，也别吃惊，这段视频是在苏小月的房间里发现的，有人在她的房间里安置了摄像头，得亏了我们小张眼神好使，才没有辜负这么有价值的证据。”警员口气里满是自得。
男人没有理会，只是盯着DV里的画面。
当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画面中出现，男人的肩膀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
那身影是父亲！那个自己一向敬重的男人竟然在半夜三更溜进年轻女孩的房间，更令人诧异的是女孩竟对他撒娇，还对他投怀送抱。
男人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孩心心念的情郎竟是自己的父亲！
天啊，这一定是个笑话！她说过今生只爱我一个！更为可笑的是，自己竟像个傻瓜，轻易就听信了她的话，被她耍的团团转，还舍命要为她掩藏下那滔天大罪！
男人用拳头捶打着胸口，喷涌如注的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流，彻底迷离了他的双眼。
警员没想到男人反应这么大，招招手便让人将DV关掉了。
“平复一下心情，”警员将一张纸巾塞到男人手中，“我们一直相信凶手另有其人。做值得做的事，说说你知道的真相吧。”
男人从审讯室里走出，步履蹒跚，摇摇欲坠，一阵风过去似乎都能将他吹倒。大抵伤心欲绝的人都是这样吧！
然而，有一个秘密或许永远也不会被人知道，那个沾有死者指纹的摄像头是十天前那个叫雷小军的男人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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