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熬过这个秋天

作者: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读者 | 来源:发表于2017-01-01 16:10 被阅读437次

    文/时光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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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是一个住院部的病人,一个特别的病人。别的住院病人顶多只能被允许出去透透气,而我却可以随意在这座医院的住院部任意穿梭,虽然我的身后30米之外有个盯着我的跟屁虫护工。

    别的病人住院都是因为身体上有病,而我不仅身体上有病,我心理上也有病。林医生跟我说,我再这样下去,会活不过这个秋天,不过我并不在意。我每天沉默的穿梭于这所医院,想在剩下的等死的日子里,看看人间。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精神病人会出现在普通医院的住院部。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我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治疗委托全权代理人林平常,林医生。不过,他应该不会告诉你原因就是了!

    我像往常一样,沉默的穿梭于住院部,沉默的溜达到住院部专为病人提供的放松心情的公园。现在是早秋,阳光正好。我坐到公园的长椅上,透过指缝,透过浓密的树叶,窥伺阳光。

    小孩子“呼哧……呼哧……”小跑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我的思考人生。他跑到我面前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脚步没有停下来……然后他就在我三步之外的地方摔了个狗吃屎!“哇……”意料之中的痛哭声……响彻云霄。我扶额“我是红颜祸水,我的错”。所以说,小孩子不要太色,漂亮的小姐姐不是那么好看的。一直信奉“自己跌倒自己爬起来”的我大发慈悲的过去扶起他,轻轻拍掉他身上灰尘,用病服的衣袖轻轻抹去他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令我自己都不敢置信。那孩子也不哭了,就呆呆的看着我。我突然有点心疼这孩子,语气也就自然温柔起来,甚至还扯出了我住院以来第一个笑脸“摔到哪儿了?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然后这孩子委屈的扁扁嘴,又哭了出来,指指两个膝盖“这里痛!呜……”我无奈的把他抱到怀里,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给他轻轻揉膝盖,一边安抚他“别哭别哭!给你揉揉就不痛了!”……那孩子就一直用一种呆呆的目光看着我。

    “你好!”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声音打断了我撩正太。我抬起头,我对面的男人微躬着身子看着我和我怀里的娃,一副高冷禁欲商业精英男的打扮。配上他的笑意,帅我一脸。“拔拔~”我怀里的娃是这么叫他的,我知情识趣的把孩子递给他。“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吧!”我面瘫脸“啊~没那回事儿!这孩子很乖,也很可爱!”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张着嘴,呆滞的转过脸去看他怀里的孩子,在他们父子的对视间,诡异的氛围产生了。

    然后那个男人闭上嘴,又恢复了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谢谢你对这孩子的照顾!作为感谢,我是否有幸能请你共进晚餐呢?”我正准备开口推辞,那孩子说“姐姐~去吧~我想跟你一起吃饭!”“好!”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这位小绅士的邀请。

    “要不要跟那边那位女士说一声呢?”他看了看我的护工!“先生,请务必当做我不存在!”我那毫无存在感的护工,这耳力我是服了。“……”

    当我换下我的病号服走到那个男人的跟前时,那男的似乎吃惊了一下下,大概没想到我走的是这样的风格,那夸张的戒指和锁骨链就够吓人的了!

    从他请客吃饭的餐厅规模来看,看得出来,他很富有。可是,那跟我有毛线关系,我都是个即将要闭目躺好做安详状的人了!我看到那边那孩子似乎在望着某盘菜,问他“你想吃那个吗?”他点头。“让你拔拔给你夹……”一脸懵逼看着我。

    吃完饭之后,那孩子他拔拔说要送我回医院,其实我是拒绝的。但是他坚持,那我还能说点啥?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那孩子一手牵我,一手牵他拔拔,走在送我回医院的路上。

    到医院门口那一刻,那孩子问我“姐姐~你有老公吗?”我心里想“不会吧?这孩子他要跟我表白么!现在的娃太特么早熟了!”表面依然是不露声色的面瘫“没有!”“那你……”我打断了他,很认真的对那孩子说:“我没有老公,也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有了!别问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再见哦!”然后我就这样说了一大堆没头没尾的屁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知道这一次是不是永别呢!我是一个要离开这世间的人,不要跟世界有什么牵扯!这世界充满残酷,哪怕有人对我展露温柔,我也没有那么多温柔要给这世界。

    2.

    回到医院,我知道大概姓林的要找我了,我就自己过去罗!

    光线充足的问诊病房里,林平常笑着对我说:“你今天很努力啊!”

    我面无表情的对他说:“你又在开玩笑了!”语气也没有半点起伏,这让我看起来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林:“你愿意跟人出去看看,我很高兴!”

    我:“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罪恶!”声音一潭死水似的平静无波。

    林:“今天有没有让你开心一点的事?能不能说来听听?”

    “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爆发出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笑,还一边拍桌跺脚“今天那小孩在我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哭得惊天动地……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也笑了!然后又摆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对我说:“你总是故意说这种话,其实你很心疼那孩子,也很喜欢那孩子对吧!”

    我一脸无辜且惊讶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知道!”

    林:“行了行了!尽看着你作!想要我叫那孩子多来医院看你就直说!”

    然后他又露出一脸认真“我会跟那孩子的爸爸多联系联系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回去?”这时候,他才像个医生似的询问我。

    我不说话,但是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林医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现在想要活下去了吗?”

    我装没听到,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回我病房。

    3.

    送走那个特殊病人,我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哟~什么事把你这个衣冠禽兽难住了?”竟然是徐哲那个家伙。

    “哦~竟然是你啊~斯文败类!”我习惯性的跟这个曾经的大学舍友互损。

    顿了顿,我又说:“就是你今天约吃饭的那个妹子!”

    我看到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似乎是不太喜欢那个叫乔栀的女孩子。我心想:“果然!”“你是不是觉得她太喜怒无常、捉摸不透啊?”

    “你也知道啊!”徐哲白了我一眼。

    “她……”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里受了刺激。”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接手这样一个人?”我戏谑的问他。

    “这么说,你要告诉我?”徐哲那家伙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

    “因为,我有一系列的计划需要你的帮忙!”

    于是,我开始讲关于这个可怜女孩的事情。

    她叫乔栀,是J大的高材生,可是性格太自卑,也太软。她自卑怯懦,却又软弱善良,她真的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她大二那年的新生报到,有个医学院的学生走错了校区,他原本的校区是在A市,他却来了B市。因为家里不太景气。他的钱买了来B市的火车票之后,只有几十块钱,买张车票都不够,他急得坐在小树林焦躁不已。那个时候乔栀帮了那个新生,她为他买了票,请他吃了饭,还偷偷在那个新生的衣服里塞了她半个月的生活费,虽然那时候她自己家里情况也不好。

    大三那一年,她谈了一个男朋友,为了那个男人,她变得越来越优秀,因为那男的就是个吃软饭的。那男的太不是东西,大四没毕业就弄大了乔栀的肚子。我怀疑那时候乔栀是被强迫的,于是我准备去质问那男的。不出所料,果然是那男的强迫了乔栀。可你知道那男的有多可恶吗?他竟然说,我要是打了他,他就跟乔栀分手。他要跟一个怀了他孩子还养着他的女人说分手。

    对于乔栀那种一根筋的人来说,她把一切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她生生命的全部了,要是真的闹分手了,乔栀会崩溃的,我只得忍着。只是没想到那男的还能更混,他居然拿着乔栀的钱在外面养女人,那女人却是乔栀最好的的朋友。那时候我知道了,可乔栀还不知道,我也不能让他知道。

    直到有一天晚上,乔栀打电话给我,她说她看到那男的跟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他推了她,让她流产了。他们联手背叛了她,还让她没了孩子,她要报复他们。她跟我说了她的犯罪计划,她把那两个人邀请进她租的公寓,然后给他们倒了两杯加了过量催情药的可乐,让他们像野兽一样交配,她还说她报警了。

    我一听脸都吓白了,赶紧跑去找乔栀。我觉得我一辈子都没有像那天一样那么没命的跑过。我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天亮了,警察跟戴着手铐的乔栀都站在乔栀的公寓门外,里面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那时候的乔栀,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站在警察的圈子里,而那些警察尴尬的听着门内的一切。我不认识这样的乔栀,我去质问她,她还是那样一副笑意。警察用力拖着我不让我靠近,我奋力挣扎却还是触不到乔栀。终于,我绝望的大喊:“警察同志,我要为犯人申请精神病诊断。”

    警察一听也楞了,都去看乔栀,她还是那样一副残忍的笑意,就像带了一层面具。

    后来乔栀被确诊为严重间歇性精神病,她的家人没法儿接受她这个样子,想直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我觉得她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并且我怕她去死,因为她没有要活下去的意志。所以,我到她家人面前,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接手了她。

    她从那时候开始,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因为流产,也因为她得了抑郁症。更糟糕的是,她肠胃长了肿瘤。肿瘤是中性的,能治好,可她不想接受治疗,因为她觉得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太多的恶意,对这个世界失去的盼头。

    我没办法用一种多么悲伤的语调来讲述这个故事,而且就算我能把当时她所经历的痛苦告诉你,你大概也不会有那么深刻的感同身受吧,毕竟我们都不是乔栀。

    那么,你一定也猜到了,我就是故事里那个新生。

    我看到对面的死党室友垂下头一言不发,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你希望我怎么做?”

    “唉……照着乔栀现在各方面的情况推测,如果她拒不接受治疗,她大概过不过这个秋天!”然后,我告诉了他,我的计划……

    4.

    我继续像平常一样,幽灵似的游走于住院部,又遇到了那个男人和他孩子,他孩子看到我,热情的跑过来牵我的手。我从姓林的那里听说,这个男人姓徐名哲,他孩子叫徐盼。

    我想:“我表现得不像个神经病么?还敢让他孩子来找我!”我疑惑的看着那个男人,他竟然对我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咦?昨天的那一脸戒备不见了?”我心想。我牵着他孩子,准备带他去公园,他跟在我30米之外跟我那毫无存在感的护工聊天。

    “啊……”男人的惨叫被门隔断,打断了我正在住院部走廊上的来回穿梭,于是我像个侦探似的搜索声音的来源。这里的病房隔音效果太好了,再没有声音传出来,不过并不妨碍我透过病房搜索到那个外国男人痛到扭曲狰狞的脸和他撕扯被子的疯狂动作,一大群护工围着他,却因为语言不通而无从下手。

    我转身牵着那孩子,把那孩子送到他爸手上“这边有儿童不宜的画面,快带你孩子走。”

    看着他们走远,我来到那个外国男人的病房门外,我知道他是新来的病人。他在门内抵死惨叫,那一群护士在旁边手足无措,我在门外冷眼旁观。终于,我还是推开门进去了,我操着蹩脚的英文跟他说:“把你的身体放松,相信她们,让她们帮你。”

    过了许久,我们成功让他安定了下来,我转身就走。

    第二天,我又在门外站了很久,然后终于决定推开门进去。

    那个外国男人似乎有点惊讶,他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跟我打招呼“Hello!”

    我:“Hello!”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我主动打破了谜之沉默“Are you all right?(你还好吗?)”他苦笑着用英文说“我感觉并不好”“I know that. Can l have a talk with you?(我知道。我能跟你聊聊吗?)”

    他说:“当然!乐意之至!我能问下你的名字吗?”

    我:“我的英文名叫Chelsey,你呢?”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叫Lewis”外国男人总是不吝啬他们对女性的赞美。

    我:“你介意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吗?我指你愿意告诉我的,当然我也愿意把我的事告诉你!”

    我跟这个男人就这样认识了。我从谈话里得知这个男人得了胃癌,他离开故乡到中国来治病,只是不想让他的亲人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因为他不想做个脆弱的男人。

    我现在除了每日穿梭于住院部各个地方,还会每天去跟他聊天。我听到护士们这么讨论:

    A:“哎~你说那个外国人还能撑多久?”

    B:“就是近几个星期的事了吧!”

    我毫无表情,幽灵似的飘过。

    第二天,徐哲又带着他孩子来了!我问他:“我能不能带他去看新朋友?”他竟然同意了。于是,去看Lewis的人又多了几个。

    我想:“一个星期要过去了!”我像往常一样推开Lewis病房的门。可是……除了他床上的那束带着香味的栀子花,什么也没有了!

    我拿起那束栀子花,喃喃低语:“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我疯狂跑去找姓林的,我抓住他的衣襟:“Lewis呢?啊……”话还没说完我就开始痛苦的哭叫……“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林医生抱着我,我哭得撕心裂肺,再也说不出话……那些闻声而来的医疗人员被林医生安抚走了,这里只有一个哭得骨肉都在疼痛的我,和一个抱着我的林医生。

    第二天

    这是我第一次把收拾得像个人样,对面坐着的是林平常。

    “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他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我还是面无表情:“我想活下去!”我很坚定的对他说。

    他终于笑了,一个大男人竟然笑哭了:“好!我帮你!”声音哽咽。

    我想我真的要感谢这个守着我这种垃圾的医生,虽然我知道了他那一系列关于Lewis和徐哲父子的计划,我确实很想打他一顿。虽然我想笑着感谢他这么努力的想要治疗我,但我并不能笑出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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