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初,与几位同学回了趟东升老家,在街巷走动时,遇到了刘又喜的嫂子。闲聊中问起又喜,他嫂子说,又喜都走了两年了。我一听一下子楞住了。他才大我两岁呀,怎么这个年纪就离开了人世呢?真是想不到啊。
刘又喜是我儿时的玩伴,他家就住在渠道沟边上,与刘小香家是对门,我与他家相距不超过一百米。又喜的父亲刘大银,长年在江滩上与人合伙包柴山,砍割芦苇贩卖为生,平时很少在家。大银嗲中等个头,经常剃个光头,下巴边有颗黑痣,上边还长着几根长须。不知怎么地,我们都有点怕他,他在家时,我们都不敢到他家里玩。后来听说大银嗲失踪了,据说是半夜到江岸边大小便时,刚好遇到崩岸,人落到江中被水冲走了。同伴睡梦中听见了呼救声,还以为是做梦。估计是淹死了。
又喜有一个哥哥联喜,还有两姐大珍、小珍。因他是家中老幺,从小调皮淘气,家里也由着他,不和他计较。所以儿时的又喜很任性,鬼点子又多,特爱恶作剧。
我六七岁时,他和我、还有我家对门的涂海子三人经常玩在一起。滚铁环、打积极(长短两竹棍的游戏)、扇纸烟花、打滚波,还有在小沟里码干子扇水捉鱼,划脚盆、掏蜜蜂、塌蜻蜓,只要能想到的,无所不玩。有时疯忘形了连饭都忘记回家吃。等到肚子饿极了回家,大人都吃过了,饭也凉了,便盛上一碗冷饭,泡上开水,就着半碗杂胡椒、几块酱刀刀,大朵快颐,好不酣畅。
一次,他带我拿着玻璃瓶、刷帚签子,到夏承志家的土墙壁上掏蜜蜂,一不小心,我左手小指被蜜蜂蜇了一口,又肿又痛。又喜一本正经说,不要紧,我听大人说过一个土方子,敷上就好。他捉来一只小青蛙,掏出肠子,糊到我小指上,还用一根稻草绑住。还说,敷上半天包你会好。回家后,姆妈看见我手指上绑着根稻草,问是么东西,我说是蜜蜂蜇了又喜哥帮我上的药。姆妈听说后边笑边给我除掉说,这个小克疱鬼呀,亏他想得出来。姆妈拿着只小碗,到外面去找人讨了点奶水,帮我洗擦手指,第二天似乎就不疼了。
镇上的大众饭馆,早先是毛草壁子房,北面的壁子离地一米多处有一个大王蜂窝,上面歇满了金黄的王蜂,每次经过我都躲着它。有一天,又喜盯着这王蜂窝动起了心思,他叫来比我还小一岁的贺三毛,指着那个王蜂窝,很神秘地对他说,我前天跟一个老嗲儿学了一个方法,只要把舌尖用牙轻轻咬住,你可以随便去摘王蜂窝,上面的王蜂见你咬着舌头会拼命逃跑,绝对不敢蜇你一口。贺三毛有些半信半疑,又喜说,你还不相信我的话么,我昨天试着摘了两个蜂窝,你看王蜂蜇我没有?这个王蜂窝我本来准备摘下来的,想让你学会这个方法,就跟你留着了。别怕,我们站在你旁边。
当时才六岁的贺三毛看样子真信了,他站到那墙壁边,试了下高度,估计稍稍跳起来就可够得到那王蜂窝,回过头来面对我们用牙咬住舌尖。又喜说:嗯,就是这样,跳起来抓住就跑。
贺三毛转过身,咬着舌尖死死盯住那蜂窝,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抓向那蜂窝。那窝上的百十来只王蜂见有人攻击,一哄而起,全向贺三毛的头上、身上扑去,一时,贺三毛头上身上盯上了几十只王蜂,他拼命用手扑打、叫喊着。还有一些王蜂开始向旁边的我们扑来,我们吓得撒腿就跑,远远地还听见贺三毛的哭喊声。为这事,贺三毛的妈妈找上门告了状,又喜被他妈臭骂一顿还挨了几棍子。
图片来自网络隔了不久,又喜捉弄人的瘾又犯了。
他在沟边抓了一砣湿泥巴,慢慢把泥巴捏成一个鹅蛋大的圆球。他看见佳勇(玩伴)正从前面路过,让我叫他过来。等我把佳勇叫过来时,他把那泥球已放到地上,我不知他要干什么。又喜对佳勇说,这地上的泥球,我已使了法,一般的人把它是踩不瘪的,只有有汉武的人才能踩瘪它。佳勇蹲下来看了看那泥球,没有什么特别呀,不就是个泥巴捏的球么。我也不相信又喜会使什么法。又喜说:佳勇,如果你能踩瘪它,明天早上我请你吃油糍粑。不准穿鞋,敢不敢踩?佳勇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一把脱掉右脚的鞋,提起脚猛地踩向泥球。“哎哟!"一声惊呼,佳勇一下哭了起来。我看见一个针尖从佳勇脚背冒了出来,吓得我心惊肉跳。我还真不知道,又喜什么时侯把一根针插进了泥球里。又喜帮佳勇拔出针,又从家里弄来点酒帮他擦了擦。第二天,还真请佳勇吃了几块油糍粑。
又喜自从父亲失踪后,很早就辍学未读了。小小年纪就开始帮家里干活。我自从离开老家就断了与他的联系,听人说,他成年后搬到了调关镇,后来做起了收购废旧物质的生意,凭着他灵活的脑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发了点财,当时据说赚了上百万的钱。想必生活过得还算滋润吧。
可才五十多岁的又喜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人的命运还真是说不好呀。不是听他嫂子说起,还以为他还在这世间安享天伦逍遥自在呢。
又喜哥,你这克疱鬼,在那边过得还好吧?
二O一七年八月十一日晨
(克疱:湘北方言,意为捉弄人。)
网友评论
陈年旧事,补丁缝合的故事,灰布染就的色彩,单调却又丰富起来。我陶醉于你的字里行间,陶醉于那个魂牵梦绕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