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但凡手艺人,一般都是称呼他一声师傅。
夏师傅是我们村里德高望重的阴阳先生,他自幼学艺,几十年的阴阳生涯,历经了无数灵异诡事。
有一年冬至,夏师傅正在我家做客,邻村何忠文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哭丧着脸说家里最近闹鬼,让夏师傅赶紧过去看看。
何忠文虽然是隔壁村子的,离着有些距离,可也听说过他这人,他为人吝啬小气,还是个典型的耙耳朵(妻管严),他老婆彪悍泼辣是出了名的无理。
夏师傅见何忠文脸色憔悴,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一看便是很久没休息好,不禁有些诧异,再也顾不得吃午饭,立马让他带路,要去家里实际探测一番。
在路上,夏师傅问何忠文:“这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的?”
何忠文扳着手指算了算说:“应该是十多天了,一到晚上,这鬼东西就来来回回搬动家里的东西,搞得人风声鹤唳,胆战心惊!”
夏师傅一听这话,心想无缘无故这鬼魂怎么会到何忠文家里捣乱?莫非是他前不久修建得房屋出了问题?
这种房屋压鬼的事夏师傅处理的最多,很多房屋一修好,主人家高高兴兴住了进去,谁知家里就夜夜闹鬼,轻则鸡犬不宁,重则家破人亡。
这便是选地基的时候出了问题,有些地方本是阴宅,是鬼魂住的,这活人不知道,非要和鬼魂抢地盘来建房子,那鬼魂没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能不闹事才怪!
夏师傅心里一阵寻思,跟着何忠文来到了他家,一所崭新的砖房出现在眼前。
夏师傅围着新房走了一圈,东看看,西望望,又拿出随身携带的罗盘对着房子盯了很久,忙活一阵却没瞧出有什么问题,这地向阳,根本不适合做阴宅坟墓,显然不可能有鬼魂停留。
夏师傅有些不解,问何忠文:“闹鬼前你可有遇到过什么怪事,或者带了什么东西回家?”
何忠文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直说没有。
这时候,何忠文老婆插着腰出来了,也是顶着黑眼袋,显得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说:“夏师傅,那老不死的不让我们安宁,你逮着她就该直接让她魂飞魄散。”
夏师傅一惊,心想这何忠文老婆知道那鬼魂是谁?
何忠文老婆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低着头不再说话,偷偷给了何忠文一个颜色,又进了屋。
何忠文接过话说:“她口无遮拦,也是猜测而已!”
夏师傅活了那么大岁数,这点欲盖弥彰的把戏怎么瞒得过他,顿时一脸严肃的说:“忠文,这闹鬼的事马虎不得,你不说出缘由来,我没法下手处理,时间长了,你们沾染阴气过重,那可是要人命的!”
何忠文吓的脸色发白,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又支支吾吾,含混其词。
夏师傅不知道他说些什么,收了罗盘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何忠文有些慌了,急忙拉住夏师傅的手说:“夏师傅你别走,我这就说,全都说。”
何忠文拉着夏师傅进了屋坐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把事情交代了出来,话依然说的含蓄,可夏师傅明白了那意思。
原来何忠文有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前几年老人身体还算硬朗,也能帮家里做些简单的家务活,照看一下家畜,可谁想老人一个月前突然中了风,人也有些糊涂了,神智时好时坏,生活变得不能自理,每天还需要人照顾。
何忠文老婆心胸狭隘,平时就没给过老人好的脸色,如今竟然要为老人端屎接尿,她哪受得了这日子,于是天天对何忠文破口大骂,让他自己照顾老人。
何忠文照顾几天,也嫌弃老人肮脏麻烦,这时,他老婆出主意,不给水,不给饭,让老人躺在床上饿死。
何忠文不同意,这要让老人饿死在家里,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想着心里就有个梗,闹心。
何忠文老婆又说,老人天天躺着要人照顾,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是个头?那干脆把老人背到荒山上去,让她自生自灭,死在外面,家里也清净。
而且老人死在外面,可以对外推脱说老人走丢了,反正这边人烟稀少,这座山头也就他们一户人家,没人知道老人已经中了风,走不动路。
何忠文一开始也不同意,那毕竟是自己老娘,道德上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可经不住这老婆三天两头的枕头风,外加老人无人照顾,最后也就同意了。
何忠文说做就做,第二天告诉老娘打听到了县城有一个老中医,专治中风,特意背她去看看。
老人也不疑有他,就这样让何忠文背着她去了南子岭。
南子岭离那村子不算远,是片荒芜的山林,方圆足有几十公里,里面山高路陡,不是齐及人腰的杂草,就是密不透风的森林。
南子岭有一条蜿蜒小路,那条路能通到县城公路,只是实在难走,又太过遥远,平时很少有人会选择走那条路。
何忠文背着老人足足走了一上午,等到了一个山头,突然下了小路,又往山林里钻去。
就这样,何忠文又背着老人走了半个多时辰,下到一个山沟里,把老人放在那里,头也没回的就回了家。
接下来,何忠文给村里人说老人走丢了,她神智不清,怕是找不到回来的路,还有模有样的托人帮忙给找了找,最后耗费一番功夫没找到,也就这样算了。
而远在南子岭的老人是死是活,何忠文也就不知道了,料想这寒冬腊月,不被冻死也得饿死。
何忠文和老婆本以为能过上清净日子,谁想没过多久,家里忽然就开始闹鬼了,每到天黑,厨房就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似乎有人在炒菜做饭一般。
甚至有时还能听到鬼魂嘀咕声,说着好饿之类的话来,那声音正是老人的声音。
何忠文和老婆吓得毛骨悚然,夜夜难眠,惶恐不安,生怕老人找他们寻仇来了,可二人对这事又不敢伸张,要是这抛弃老人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村里见人?
人要脸,树要皮,二人就尝试着口传下来的驱鬼办法,可没一样管用,老人的鬼魂每到天黑依然准时来,厨房闹了又去卧室闹,又是翻箱,又是倒柜,说着自己很冷的话。
何忠文和老婆精神开始恍惚,最后终于熬不住了,这才逼不得已请人驱鬼,可不到最后一刻,依然想把事情原因蒙过去,最后被逼无奈,才只能如实说出真相。
…………
夏师傅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着实气的不轻,指着何忠文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了很久,这才对他说:“冤有头债有主,其实这事我不该管,可又不能不管。”
“这事知道了原因也不难办,老人暴尸荒野,又无香火,才会又冷又饿,只要把老人收敛入棺安葬,烧上冥币就行了。”
何忠文急忙点头,趁着天色尚早,带着夏师傅往南子岭赶去。
一路轻车熟路,等赶到当初扔下老人的那个山头时,已经不见老人的身影,老人中了风,料想也离不远,于是两人分头去找。
不久,夏师傅就在山沟下面发现了老人,老人裹着一件棉布衣,满身泥土,蓬头垢面的蜷缩在一块大石头下的草丛里,一路隐隐还能见到老人爬行的痕迹。
老人死状极为恐怖,瘦骨嶙峋的脸上长满了尸斑,蜡白的脸色让人毛骨悚然。
何忠文赶过来,壮着胆,趁天未黑将老人背回了家,又连夜买了口棺材,让夏师傅选了块地,挖坑烧纸,就那样草草的埋了。
夏师傅知道何忠文不想丑事外扬,也没多说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为老人念了度人经超度。
当晚,夏师傅念完经就走了,连水都没喝一口。
后来,夏师傅又来我家,与人说起此事,他依旧难以释怀。他说,这鸟有反哺之情,羊有跪乳之恩,怎么有些人却连畜生都不如呢?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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