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细弯,如师父尚耐着慈和眉眼瞧向院中苦练挥剑的少年左隐。
院围矮松屏息静气,夜色里依可见其泛水青翠,唯有身旁石山仿如垂头睨起狡黠目光,不时要使坏弹落下左隐手中木剑。
“嗨!”一声呼喝,左隐紧抓剑柄,剑险而滑落。
“呼,这套路谁记得。”
石上剑影泄了气般垂下,星辰围拥下,月似渐转不耐,更活像师父往常投向他的眼色了。
“师父等着瞧!”
左隐大拭去额上汗,顺势解下外层马夹,夜间,春风亦是微凉,微凉沁汗,木剑又醒了一般地舞动起来。
松枝拂拂喝彩,石山闭上了狡黠之眼睡去。
鸟鸣唤起日头,天蓝生净。
道场院中,众少年围坐,只见师父一垂眼,清清嗓,缓缓幽幽道起来:“话说剑之渊源可要追溯至上古时期,荒海极西一国,当年越王勾践败于敌方手下,跨河仓皇逃亡途中偶遇一龙……”
越王老人家又自师父口中驾马而出,便仿佛带起股迷魂暖风,催得少年徒弟们哈欠连连,眼皮宛如热恋中人久别又逢般再也难分难舍了,况此时正逢了春风如酥。
怪道某回清菊屋,某帮闲酒后抬起微红双眼醺然道着“对街那屋里正有一位,男人们怕是光听见那名字便要立刻身坠梦里浑身泡进酒坛子一样酥软……”
还未道完,其中大弟子岩生立时脱口:“我知道,是越王勾践!”惹起满座瞪目惊疑。
话说那日,鼾声正此起彼伏,师父忽地大剑一挥,风起,骤然震得歪七侧倒众人嗖地惊醒。
“可有人愿比试一回?”
师父收剑,嘹亮一喝,更似晨鸡打鸣,激得少年血涌周身,手痒起来,却见师父竹剑又是凌空几劈,顺势一收,瞬然又一片鸦雀无声。
“岩生。”师父开口,立时迈来一高壮少年,额上鲜红巾子下,眉浓黑似乌剑斜插向鬓。
一鞠躬下,剑动如风,喝声更似一柄烈阳穿透劲风袭来。
一劈二闪,几针斜刺,便是一汪静立对视,如猛狼草后伺机,风止树息。
终于,岩生似饿极,目光一闪,一剑朝上乱扑,却见师父一闪一击,剑尖便直转岩生肩下。
“有长进,”剑锋垂下,师父略略点头,“性子易躁却是对决大忌。”
“多谢师父指点啦。”岩生额上巾子汗透,红得更艳了。
“柳田。”
名唤柳田的少年望去年少几许,身形略瘦却非单薄,眼眸黑漆明朗,此时灵动一如运剑,头几招格挡毫无费力,正待灵巧躲去来袭一刺,却见那剑陡然狡蛇般掉头,向下侧点去。
“手法娴熟,不过,敌手可狡猾千倍。”
待众人一一得以指点,独剩左隐,师父却眼帘一垂,收剑道:“今日就此为止,各人有各自修习之处。”话落,转身便要走。
“师父,还有我。”左隐再呆立不住,忙奔前唤道。
师父转面,略瞥一眼,似饭饱后又见一盘鹌鹑骨油光腻腻,便叹气摇头:“不必了,后院该清扫了,你去寻个扫把。”
左隐仅感唇边干裂,一咬牙,腾地跪下:“师父,求您让我再比试一次吧,最近我每日都有练。”
师父止步转身,片刻,终于浅吸一气,抬眼提剑道:“起来,拿剑!”
跪地少年目中晶亮起来。
绿草间,白蝶飞转开,倏地不见了影。
左隐奋力挡开三招,不料师父反手轻劈来,便是手间汗滑,一个不稳剑已飞落一丈外。
四围哄笑声起,惹得左隐喘息呼呼,目光垂落,不敢瞧向那剑。
“并非所有人都适于拿剑,你还是去扫院子吧。”
师父撇下冷冷一话,垂手拂袖离去了。
“呵呵,这家伙前生只和扫把结了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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