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今年十岁,长相乖巧,人也懂事。
就像往常一样,她提着一个小板凳在院子里坐定,边吃早餐边写作业,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从小学一年级起,墙上就贴满了各式各类的奖状,都是小丫从学校搬过来的。可她却依旧很落寞,在这条湿冷的小巷子里,除了姥姥,没有人和她说话。
李家的姐姐去年升了初中,沈家的哥哥今年就读高中了,能和她玩得人几乎没有。
她朝邻居家里暼了一眼,门户紧锁。但她知道里面住着一位长相俊俏的小哥哥,他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像女子一样留着长发,瘦削高大,眼眸清亮,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有时咳嗽,脸颊两侧就涌出奇异的绯红,嘴唇也染了色。
小丫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明眸皓齿的哥哥。
于是她旁敲侧击地向姥姥打听到,他叫冯郅,读起来的时候嘴角还会上扬,这名字,真好听。
冯郅很少出门,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才会捧着一本书出来看,至于是什么书她不感兴趣,只是喜欢盯着冯郅,他笑起来脸上有一个小酒窝,浅浅的,就像是茉莉花,淡淡的香味,却总是萦绕在心头,消散不去;
有时候他用手臂撑着头,手肘抵在腿上,眉头紧锁,皱成一个“川”字,小丫有时候看得入迷,自己的小胖手就情不自禁地在空气中摸来摸去,想抚平冯郅眉间的烦闷。
小丫经常幻想,冯郅是画上的病美人,娇娇弱弱,吹不得风。
早上的太阳很暖,暖的人直打瞌睡,冯郅终于出门了,依旧是一卷书,一抹清风。
她连忙正襟危坐,很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算算,手心却溢出来很多汗,导致写字歪歪扭扭的,像是蚂蚁在走路。
这明显就是没有心思写作业了,脑子里千思万绪,小丫叹息着放下了笔,视线又挪到冯郅身上,恰巧的是,他也在看她。
“有事吗?”就像孤寂了多年,第一次尝试开口说话,冯郅的声音沙哑,但却带着少年的温润。
小丫是个呆萌的小女孩,齐眉的刘海,经常扎着两个长辫子,今早刚洗完头发,一头青丝铺洒而下,墨染般的黑。
“没、没事。”小丫懵了一下,心里小鹿乱撞,脸上胀得通红,连忙低头假装写作业。
冯郅摇头笑笑,不再做声,妹妹以前也是这般,见不着他心下挂念,见着了又胆怯羞涩不爱言语。收回多余的目光,指尖在书页中来回流动。
这是妹妹送给他的食谱。
他看了看小丫,笑意不知不觉就浮上嘴角,摇头叹息,冯郅合上书,放轻脚步,走到女孩身边,“别分心”
听见少年的声音,小丫垂眸,耳根都红了,手顿了顿,不再下笔。“嗯……”
不似同龄玩伴的稚嫩,她懂得两情相悦,也知道男欢女爱;但或许她又什么都不懂。
冯郅唇角微扬,眼角笑意愈深:“你叫什么名字。”
“刘、一、娅”这是姥姥给她取的名字,平时大家都叫她“小丫”、“丫头”,听起来俏皮亲近。
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阳光开朗的邻家大哥哥,小丫只想把最真实的样子展现给他,她觉得冯郅仿若亲人。
“名字真好听。我叫冯郅”
“谢谢,我知道。”小丫柔声道谢,好奇的看着冯郅手上的食谱。“你喜欢做菜吗?”
冯郅温和的笑笑,“嗯,妹妹送的。”
“真好”小丫眼里满是羡慕,如果自己有个像冯郅一般的哥哥该多好。
“你想吃吗?我可以给你做”
“真的吗?”话音未落,小丫就钻进了冯郅的屋子,冯郅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性情还是像以前一般。
此后,小丫一有空闲时间就找冯郅玩,就这样持续了大半年。
直到有一天,小丫不见了。
据说是因为前不久刘家媳妇怀上了一个三个月的孩子,刘家就把小丫给送走了,众人丝毫也不觉得惊讶,小丫本来就是个孤儿,几年前被丢在刘家门口。
众人奇怪的是,刘家媳妇以前是勾栏女子,生不了孩子,怎么就突然给检查出身孕了呢?
昏暗的小屋横放着一具小小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小女孩,面纱罩着脸,穿着一身古代服饰。
冯郅轻柔地揭开面纱,指尖徘徊在女孩滑嫩的肌肤上,自说自话,“妹妹,你又输了。”
女孩一张小脸娇俏可人,穿着一身清丽的白裙,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隐隐闪着红光,那模样分明就是失踪许久的小丫。
“哥哥会为你报仇,你死的时候有多疼,我就让他们双倍奉还。”
冯郅满脸温柔,握住妹妹那双冰冷的手,“小丫乖乖睡觉,醒了哥哥带你回家。”
六个月后,刚出生的刘家新生儿刘天赐莫名失踪,刘家夫妇一行人焦急地前往警局。
与此同时,警局也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那人声音平静,“你好,xx街xxx号,我杀人了。”
“你叫什么?”
“冯郅。”冯郅笑意盈盈地挂断了电话,喃喃自语:“今晚就吃红烧肉吧,妹妹小时候最喜欢了。”说完从冰箱里取出一块沾满血迹的肉。
警局这边已经整装待发,恰好遇到了前来报案的刘家夫妇,两方接洽,立即明白了邻居冯郅可能是嫌疑人。
推门而入的时候,冯郅穿着一身红衣袍,衣服是上好的丝绸制成,乌黑的头发束起来。腰间挂着一条玉佩,却是少见的红色。白玉晶莹润泽的白玉冠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幽暗的灯光,桌上摆着一束茉莉花,清香四溢,冯郅正优雅地用玉箸吃着一块肉片,细嚼慢咽,举手投足之间极为养眼。
冯郅并不慌张,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人。
他们在家里翻箱倒柜,丝毫不在意主人的情绪,事实上冯郅并没有情绪,俨然一副看戏的做派。
垃圾桶里盛满了剪碎的布料,刘家媳妇定睛一看,昏死过去,全是自己亲自给孩子置办的衣物。
冰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婴儿的各个器官,手和腿却已不见,冯郅笑了笑,“你们孩子在这里”指了指桌上的佳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笑得开怀。
刘家男人气得不行,作势就要打他,警方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
“刘望,你没想到过父债子还吧”冯郅眼底冰凉,直勾勾地看着男子。
刘望大惊失色,“胡说些什么,我行的正坐的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是吗?”冯郅哼笑一声,撇开脸,对警察指着一块木板,笑道:“凶杀现场,你们不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一个个接着下去。
这哪是一个地下室,完全是一个冰窖。
古色古香,老旧的木床,摇曳着的油灯,一张摆着文房四宝的大书桌,房里洋溢这一股子浓郁的麝香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里面放着两具紧靠着的紫檀木棺材。
棺材旁边还摆着一具枯骨,冯郅目光狠辣地盯着刘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叫杨四”
刘望眼神惊恐,走近一看,却瞄见了棺木中的女孩尸身,浑身骨头一软,瘫倒在地:“小丫,她,她是小丫。”
“既然奸杀养女都不算是伤天害理之事,那又何必纠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死活!”冯郅厉声呵斥,手铐应声化为灰烬。
众人惊骇,想要去抓住他,入口却突然被堵死,地上结了一层层的冰霜,屋内寒气逼人,刘望突然七窍流血,眼珠子崩裂出来,倘了一地的血。
“还差一个”冯郅皱眉,自说自话。
就在此时,原先昏迷的刘家媳妇竟也现身冰窖之中。冯郅冷冷地看着她,念了一串咒语,那女人竟开始咬食刘望的骨血,满嘴血腥。
刘郅满意地笑了笑,在妹妹耳旁轻语:“我们这就回家。”
仿佛回到了以前,他还是冯府的大公子,怀里抱着俏皮可爱的冯家三小姐。
几日后,新闻播报出一起灵异事件,xx街一房子突然倒塌,夷为平地,让人惊讶的是竟然在废墟中发现了众多民警和一名满脸是血的疯癫女子,据记者报道,女子行迹疯狂,一个劲地说自己杀了人,后续如何,敬请收看…………
三百年前,昏君当道,民不聊生,冯直宰相意寓造反,却被小人告密,全家一百三十八口的献血染红了整个冯府,冯家老太太拖心腹艾元带着两个孙儿藏于冰窖之中。
冰天寒地,恶衣恶食,冯郅与妹妹冯禾却支撑了整整三天,艾元便将自己的血肉割于冯郅兄妹二人吃。
过了许久,他们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处山洞中,一九尾狐收冯郅为徒,他这才知道,原来艾元竟是狐仙一族,冯老太太与他幼年相识,却无法相守,艾元为了心上人法力尽失,只为一生一世陪伴在爱人身旁。
冯郅便整日在深山修行,机缘巧合之下食得仙果,练就了不死之躯。
奈何妹妹却要一次次经历生死轮回。
冯郅没法子,于是妹妹在哪,他都跟着去,这几百年来来,听着妹妹“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妹妹会走路了,妹妹长高了,妹妹会背诗了……
又看着妹妹到了耄耋之年,悲凉死去。
以往只要妹妹阳寿将近,他便全身疼痛难安,可这一世,妹妹刚过了十岁生日,他就心脏处抽疼,不知何故,冯郅想要做法探知劫数。
却恍惚忆起自己的法力本就是基于仇恨之上,可这些年一路看着妹妹长大,他的仇恨早已被时间消磨殆尽。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小丫突然兴奋地告诉他:“我很快就能像你一样有个小妹妹了。”
冯郅笑而不语,觉得妹妹有点傻乎乎的。
夜半三更,刘家夫妻两人在房里窃窃私语。
“送去孤儿院吧?”
“可我妈她挺喜欢这个丫头的”
“那又怎样,能比亲孙子喜欢?”女人脸上满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要我说,卖给老杨吧,咱不能白养她这么多年,那丫头长的不错,能卖个好价钱。再说她本来就是个孤儿,我们现在帮她觅得个好出处,将来她好不得对咱感恩戴德?我以前就干这事的,挣钱又轻松。”
“行吧,那就按你的做,待会儿就联系一下老杨”
“老杨说三十万”
妻子到是无所谓,“三十万就三十万”
说到这儿,妻子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刘望“那丫头卖这个价够了,但咱不能让他杨四捡个便宜。”
刘望若有所思,眼中燃起熊熊欲望驱使他悄悄溜进小丫的房间……
前几晚只是抽痛,今晚却如同剜心般难耐,冯郅心想肯定是小丫出事了,于是忍痛驱使灵识来寻找着妹妹的行踪。
一间小小的卧室,冯郅蹙眉,隐身穿墙而入。
小丫昏死过去了,身上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地方,手腕处的血迹已经干涸,染红了整张床单。
一行热泪无声划过,冯郅抱起满身伤痕的妹妹,一步一步离开这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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