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5336》十四、不明菱形光影

《消失的5336》十四、不明菱形光影

我很久没有夜谈，和机组同事在一起最多就是聊一些代购和航空公司的事，航班任务排的比较紧时基本都是倒头就睡。和刘嘉尔的夜谈让我仿佛重回大学时光。她告诉我在睡眠中守门是照样可以开启的，但深度睡眠时会有偶尔的梦境干扰。

我很想知道刘嘉尔的“乌托邦”是什么，但犹豫片刻便打消了念头，她已经用彭莉的例子告诉我每个守门人内心追求的“乌托邦”的重要份量，这一定都是内心深处最无法触碰的人生终极愿望。如果央金曲珍的启示仪式规则是刚性的，那他们的愿望和我的生命已经牢牢挂钩，我每一次呼吸都承载着这三个人愿意用自己性命来交换的愿望......

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刘嘉尔起床上厕所，窗帘的缝隙仿佛是一条光带，将这个房间照亮，我看到她居然闭着眼睛像梦游一般走进了洗手间。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已经7：30分了，我们必须起床出发。

快速洗漱完毕后，刘嘉尔拿出了一个小包，熟练地带上了手套并用一块很特别的丝质的布开始在房间里擦了起来。

“我清理完毕现场后，就不要再碰任何东西了。”

她仅用了大约五分钟时间，就把所有我们触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个遍，甚至连床上的头发，卫生间的洗漱用品都被收拾了，所有触碰过的东西她都像电脑一般精确记得。她把房卡直接带走，我们就下楼离开了。

在酒店的一侧角落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那里，见我们走出酒店它便发动了。彭莉和云雪坤已经坐在前排等候，我们快步走过去上了车。

车刚要发动，彭莉突然抓住了云雪坤支支吾吾地说道：

“雪坤......时间还多，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在西藏也已经快呆了一年多了，也没什么其他愿望，来的路上因为赶时间救刘祺我也没好开口，我现在连浩浩的墓都没法去，浩浩的照片也没一张，你们也知道我做了启示仪式至今也没有看到浩浩，今天是圣诞节，以往每年我都会带浩浩去钟楼和小东门玩，能不能带我去那里试试叠加一次，有没可能看到浩浩活着的空间......我也不是太明白这些复杂的理论......我意思缩短和其他空间自己的距离，从而增加和其他时空的自己的量子记忆叠加能力，这在理论上可行么？”

云雪坤把挂好前进的档又推回了停车档，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不语。

刘嘉尔打破了车内的平静说道：“莉姐，执行任务不得有私心，你也比我们都清楚。而且量子纠缠本身理论上和距离无关。在西藏叠加和西安效果应该都是一样的。”

“但...这......这些都是理论啊，只是推测而已。我是不懂这些深奥的原理，你们就能确定大家研究的一定是正确的么？那量子纠缠的能量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可以无视距离进行信息的同步实时传输呢？”彭莉有点情绪激动。

“莉姐，我们所谓的量子记忆叠加，并不是信息的传输，两个纠缠的量子并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同样，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一个整体，没有传输的概念。”云雪坤说着把车档推回到了前进，车子慢慢起步，他又说道：

“李大师经常说的阴致阳动、阳变阴随。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有一双鞋，你拿走一只去了远方，我留下一只，我们是两个量子，当我打开鞋盒发现是左脚时，无论你去到多远，我都可以瞬间知道你拿的是右脚，实现瞬间信息确认，这就是量子纠缠运作的基础。然而不同的时空层面来说，远不止左右脚这个二项分布规则这么简单，我们所在的各个时空同样是一个整体。量子记忆叠加是所有空间里自己量子纠缠的规则，这些规则早已确立，或者说这些来自其他时空的记忆和信息早就已经属于自己知晓的范畴，获取记忆的过程就是确认规则的过程。无法获取也可能是每个人不同的身体和大脑的承载能力不足造成的，强行去捕获信息，那就是对身体和大脑的攻击，就是量子过载。”说到这里他停顿了，觉得似乎自己的话说过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浩浩被害是明确定死的量子纠缠规则，是必然结果？我儿子该死？还是你在说我有问题？所以影响了启示仪式的效果导致看不到浩浩？”彭莉拔高了嗓门越来越激动。

“莉姐！你冷静一点！我们也在一直替你找原因，这次我们出发前就约定好了，一起平平安安救刘祺回去，做完第二次启示仪式说不定就可以和你儿子团聚了呢！要相信丹典上师和央金曲珍！”刘嘉尔安慰着。

“呵呵！但李大师说了，人祸都是小概率，一次启示仪式样本足够大了，绝对可以看到浩浩幸存的概率，我在西藏过载昏迷了十几次，有三次严重休克差点出现生命危险，都没有看到浩浩活着！这都无法用这些理论解释了！你们没有想过这些可能都是胡扯么？嘉尔，你在西藏通过量子叠加随时都可以回家见你父母，我不知道你需要第五级启示仪式是为什么，我也不想知道！雪坤你也一样，不管你们的愿望是什么，你们都应该满足了，你们都已经是无所不能的神！而我......我什么都没有。你们能体会一个母亲的绝望么？”彭莉表情凝重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在未知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探索者，我们也不知道这些理论是否正确，但就算你见不到儿子，两次启示仪式后你也可以找到另一种幸福人生。你在阜阳我和时空猎人同归于尽不值得，的确我们都不用固执地为了自己的执念而妥协，我消耗了太多时空生命数，回去可能再做启示仪式都没什么意义了。”刘嘉尔强忍着泪水。

车内一片死寂，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好了！都别废话了！一个个这都干什么。我给大家守门，一起去一下莉姐说的地方，小心一点不就行了么。也不差这会儿了。我们也都没吃早饭，去吃个早饭吧。”云雪坤说道，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话说重了有些内疚的关系，他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缓和着气氛答应了彭莉的请求。车子在一个路口掉了头，又往市区方向开去了。

这次执行任务只是途径西安，但现在居然接连来到市中心的几个景点，这给我的逃亡生活带来一丝欣慰。虽然躲躲藏藏，但和这个世界并没有脱节。车子停在钟楼附近，我们下车步行，彭莉一来到这里，就感慨地看着周围。刘嘉尔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情绪的释放。

“唉......自己来亲自转转，和其他空间里通过量子叠加过来，还是有点区别的吧。”云雪坤拍了拍刘嘉尔的肩膀说道。

“那当然！至少心理上会觉得更真实。”

彭莉故意询问着刘嘉尔平时都去那些小店，缓和一下前面车内的不快。她告诉我西安本地人都不会来这一片吃小吃的，我才意识到这条熙熙攘攘、人流密集的街道就是回民街。刘嘉尔看似叛逆，但其实心理年龄比较成熟，似乎把这些不快都看得很淡，她说她大学里经常和同学去小东门，也去洒金桥。彭莉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带着儿子来洒金桥，这两个西安本地人此时一拍即合，谈论着酸汤水饺、羊肉泡馍和肉丸胡辣汤，瞬间大家都觉得饿了，于是我们在人山人海中向这些美食小街挤去。

这是一家店面不大的老字号小店，我们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刘嘉尔点了一桌子特色小吃。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昨天在阜阳市面馆的画面，但这次我们终于能安心吃一顿早餐了。但我注意到云雪坤有点不自在，一直在紧缩眉头，可能是在集中注意力守门。

但我们离开小店后再次挤入了人群时，突然云雪坤惊恐得环顾四周，瞪大了眼睛紧张起来。他的脚步变慢了，神情恍惚着。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语着。

“怎么了啊？”刘嘉尔赶忙急着追问。

“有个声音！你们听到了么？”云雪坤说完像丢了魂一般，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围。我们四个人在一家烤馕店门口停住了脚步，店老板还在对着我们叫卖吆喝着。这些人总是一惊一乍的，我已经实在搞不清状况了。

“什么声音？”彭莉问道。

“你们都没听到这个声音么？我......我没法守门了，一守门记忆就会断片！嘉尔、莉姐，你们试试看！”云雪坤像中邪一般。

刘嘉尔和彭莉闭上了眼睛。似乎无法体会云雪坤说的话，疑惑地思索着。

“有一股外部力量在擦除我的量子记忆，这是量子病毒！！！”云雪坤快步向前大步走着，神情非常不安。

刘嘉尔也紧张地跟在后面。我们像在平缓的河流中突然加速游起来的鱼群，在人海中激起了千层浪花，拥挤的人群中不断有人回头看我们，我们快速穿过这条街的主干道，最后在钟楼下方距离停车场还有几百米处时，我突然听到了后方人群中发出了尖叫声，人潮开始四面八方向着钟楼方向涌动着，都惊讶地抬头仰望着天空。

“快看天上！”有路人拔高了嗓门大喊着。

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人群此刻沸腾了......

在钟楼正上方的空中，一个闪烁着刺眼亮光的金色菱形不明物体正悬停着，没有任何晃动，在几千米的高空中高速自转着，以至于感觉更像是一个纺锤形。人群开始越来越骚动起来，有人惊恐地尖叫着，也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这个物体不可能是风筝或者无人机，因为它完美地悬停，没有位移，而且极其刺眼，在大白天都可以感受到它光照的威力，几乎就是一个菱形的太阳，这绝对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超自然奇观......

在人群的嘈杂声中，我忽然听到了天空中传出了一种恐怖的音乐，像是女高音在吟唱着诡异音节的旋律，这种旋律似乎不属于人类可以理解的音域范畴，我不确定这是我脑子里的声音还是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声音渐渐变得宏大而磅礴，仿佛整个天空都是扬声器，响彻云霄。

不一会儿，这个菱形物体居然开始随着音乐有规律得闪烁着。我又一次不确定是直视过久产生了眼花，还是我的真实所见，这个物体的周围突然出现了波光粼粼的彩色的光影，在空中不规则地挥舞着，在白天也显得格外明亮。我顿时背脊发寒，这一幕正是我梦中多次所见的彩虹光带，在我被狙击手袭击的第二天下午，在长宁区中心医院我梦到了在家的阳台上看着公司领导来慰问母亲，梦境里的夜空中有彩色丝带一般的光影在挥动着，随后我便流着鼻血惊醒过来。

这一幕如此熟悉，以至于让我觉得这个菱形不明飞行物也似曾相识。我开始觉得眩晕，恶心，伴随着一种皮肤微微发痒的感觉。此时，我居然看到了刘嘉尔抱着头蹲在地上，我也头开始剧烈疼痛，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嘉尔！！！停止叠加！！停止叠加！！”云雪坤冲过去抓住了刘嘉尔，对她大吼着，他声音却离我越来越远......

一阵头疼过后，我竟然又回到了蓝色空间里......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此时出现了无比壮观的一幕，有两个巨大的发光金色圆环在我面前相互扣在一起高速转动着，圆环并不是金属质感，似乎是两个扣在一起的圆形的光带，正发出刺耳声音，和在钟楼下听到的“女高音歌声”完全不同，但似乎是与那个声音相得益彰。我的身后，还是那个巨大的布满银色菱形镜面的球体在无限向外延伸着。我挡在两个金色光环前，似乎是在保护着银色球体，准备和光环生死一战。忽然我变成了一条彩色光带，快速地移动到光环的边缘，并用力缠绕了上去，但自己的身体瞬间被光环快速的转动而扯断，扯断的瞬间我并没有疼痛，但却有一种像坐过山车一样心慌失重的感觉。蓝色空间里全是我散乱的身体残片。不一会儿，我再一次用自己残余的身体绕了上去。这次我居然能通过自己身体的扭曲感受到两个光环停止了转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渐渐恢复知觉时看到自己被云雪坤和刘嘉尔扶着在混乱的人群中艰难前行。刘嘉尔和云雪坤脱下了口罩，面部都有血迹，显然是遭遇了严重的量子过载，我们时不时还引起了路人的目光。空中的菱形光影已经消失，但仍有很多人伫立着继续仰望天空。我们朝着钟楼的反方向往回走着，感觉不远处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在围观，云雪坤费力得挤进人群，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了正中央有几个人正蹲在一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身边，其中一个蹲着的是个胖胖的女孩，我吃惊地看到了她的正脸。

她正是我在警局第二次遇袭后在安全住所陪同的女警徐可！！他们是警察！！

我虚弱地直起身，拉了一下刘嘉尔，提醒他们警察已经赶到了。我非常惊讶他们是如何这么快找到这里的，除了徐可其他警察我都没见过，也没见到胡队长。

此时，这个倒地的身影像一尊黑色的雕塑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四肢很不协调地扭曲僵直着。她那双仿佛看穿世间万物的深邃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再有疲惫和遗憾......

彭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