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狂欢还在继续着,季静从沉思中回过神,顺着头顶不停晃动的灯光望过去。
常美美这个麦霸还在唱着,也亏她唱的不赖,否则另外几个人早就嚎叫上了。傅乐姗和宋晓凌一人晃着一瓶Rio,齐亚男和顾正梅不喜喝那些甜不拉几的饮料,各自开了一瓶啤酒,作女汉子状的正对瓶吹。见她看过来,齐亚男举了举瓶子,作邀请状。
季静忽的笑了。几人还是知道为齐亚男省着花的,大家都是打工族。她刚想凑过去,常美美一首歌正好唱完,叫她过去选歌。季静想了想,略整了整T恤下摆,又抚了抚眼镜框,迈着如飞步子走过去,恨恨的选了一首歌。
音乐响起,季静心中愤怒的小火苗瞬间燃烧。
“你说我容易吗,上辈子欠你的……”
“哈哈哈”季静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几个人不顾形象大笑的样子
“我都快累死了,还要硬挺着……”这样的一通唱法,就像是在宣泄情绪,等她唱完,又被几人以安抚为名灌了几杯酒。
她酒量浅,别人喝两口就当是喝饮料了,但她喝两口就得睡上一大觉。记得小时候她和邻家的华哥哥偷喝了两口白酒,结果睡了一天一夜,妈妈吓坏了,和爸爸抱着沉睡不醒的孩子到了医院,被医生一脸严肃的警告不能给孩子喝酒!
于是在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父母担忧的脸,而且一顿训斥外加一顿揍!那是季静第一次挨打,打的那叫一个惨烈!小屁股又红又肿,整整一个星期,她都不敢躺着睡觉,只能趴着睡。约摸过了十来天华哥哥才来看她,当时她才敢扶着屁股坐下,抬头望见他的眼神怪怪的,又羞又气,直接把他推出门外,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想想又觉得不忍心,就偷偷的趴在窗户边往外瞧。
院子里华哥哥一步三回头的往她住的屋子窗户看,终于见到一个小脑袋瓜儿露出来,他笑了笑,对着她用手指了指他的指尖,随后把一小包东西放在了西屋窗下,就走了。
那一走,就再也没见过他。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沾过一滴酒。
季静也不明白怎么自己又回忆起了往事,好像今天的她特别爱回忆。女人混职场不容易,她心里揣测着今晚的酒局会有什么样的潜规则。
外面天色已大亮,大家都回家了,季静晕晕乎乎的坐上公交车回了宿舍,开始闷头大睡。
结果不用问,肯定是睡过了头。季静觉得要是猜不对这个,都对不起作者费心的安排!
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以为是早晨的闹钟,就没理会,接着睡了。电话那头的丛娇怒了,等到电话一接通,嚎叫声噼里啪啦的顺着手机信号传到了季静迷糊的小脑袋瓜“好哇季静,你敢不接我电话,别跟我吹你在加班!姐不信!……”
有这么高分贝的起床奏鸣曲,季静瞬间清醒。
“大小姐,有事吗”等丛娇那边安静下来,季静才开口问。
丛娇一看自己哇啦哇啦喊了半天,对方竟然一派从容,更气了“现在!now!立刻马上陪我去逛街!”一向习惯了施发号令的丛大小姐说完就挂了电话。
季静皱了皱平平的一字眉,微转了一下脑子,对了!今天要去见客户商量合约的,再一看时间,五点多了,要迟到了怎么办!脑袋哄乱一团,只得先告诉丛娇今天有要事,然后收拾,抹个淡妆,换装出发。
可想而知丛娇听到这个消息有多暴跳了!并扬言要去金悦门口查岗,看她有没有撒谎!
季静对此举双脚欢迎,这样一来省得她打车了!
为了表示对合作方的重视,石远公司人员提前半小时到场,并排出两个人去楼下迎接沈氏集团代表。所以晚上六点二十五分,石子岳和另一个员工就站在了金悦大厅门口,翘首盼望。
季静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石子岳先发现了她,沿着左侧台阶就下,季静正好走近。石子岳今天穿了中蓝色的正装,同色系的条纹领带,白衬衫,虽然人近中年,身材微微发福,却依然风采不减。直把季静看得眨巴眼“哇,这是哪里来的帅哥哥?这还是我们的头儿吗?这身材,这气质,这相貌,头儿,采访一下您是不是感觉自己玉树临风清新俊逸品貌非凡?”
季静怕挨训,上来先拍马屁。直把石子岳拍的一头三晃的假训她“好好说话,有毛病啊”
“啊?”季静假愣了一下“哦对,头儿您说的对,我是有毛病,来的时候忘了吃药了。您放心,我这就回去吃”说完就想开溜。
“站住!在这儿跟我一起迎接客户吧!”说完打量了她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嘛,要画淡妆,你这孩子……”
“画了画了,绝对画淡妆了。您看我描的这睫毛,跟苍蝇腿似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得看好了自己饭碗,别一不小心再给掉碗里!”季静一边说一边摘下眼镜给石子岳看,顺便不忘恶心人一下,算是给昨天被点名出口气。
石子岳打量着她,米白色的平底鞋,小黑裤,轻薄款的米白小西装,黑色打底衫领口缀着浅粉色的蝴蝶结,利落的马尾辫高高扎起,露出白皙的脖颈。没有一件饰品做点缀,朴素清爽的如同邻家小妹。
他知道她家境不好,可对于工作两年的人来说,能保持这样简单的心境,不忘初心,是多么难得!他们都在社会的泥沼中龃龉前行,为名为利,甚至身不由己,早已淡忘了心底最初的那份纯真。
他突然希望这份纯真能再多保留一段时间,每天的争斗虞诈看多了,就当是缓解一下视疲劳吧。
“一会儿你只管坐在一旁吃喝就好,不需要敬酒,也不需说话”石子岳低声嘱咐她。季静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跟着石子岳身后上了台阶。
他们走后,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旁边停着一辆车,后排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位长相俊雅的男子,剑眉微蹙,星眸直直的盯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片刻,车窗又缓缓合上。
不远处的周子衿和周斯年开始面面相觑“原来繁华也爱学人家听墙角,哈哈哈”
“那是顺便好不好”俩人开始拿沈繁华打趣。
时值初夏,傍晚的天气还带着丝丝凉意,夕阳西沉,将余下的光染亮了周围一片弧形的天空,绚丽夺目。季静耳边响起儿时那幼稚的争执
“华哥哥,你看天边好美啊”
“嗯,是挺美的”他的话永远都是那么简短。
“你看那太阳像不像个鸡蛋黄?哦不对不对,应该是个咸鸡蛋黄,肯定是鸡蛋腌的时间长了,都流油了。流出来的油就把天空染亮了”七岁的她,满脑子都是吃喝玩,当然还有爱美。
“不对”
“怎么不对?那你说,像什么!”
“像一串项链吧!一条闪亮的项链挂在天空脖颈上,太阳就像是中间那个闪闪发光的钻石”他眯着眼睛看看天空,再看看太阳。阳光还有些耀眼,他不适的别开眼睛,看向了她。
小丫头被他描绘的钻石项链迷住了,正在脑海里勾勒那条极美的项链。可无奈,她的想象力有限。想了想,颇有些得意的说“我们拉勾勾,我把流油鸡蛋黄太阳给你吃,你把钻石的太阳给我看好不好”其实他哪里见过,只是在一本童话书上见过钻石的描写,说是闪闪发光的,想着她爱美,就特意多看了几眼。
第二天放学她真的拿了一个流油的鸡蛋去找他,献宝似的给他吃。还说,我已经把我的太阳给你吃了,你要记得给我看你的太阳。他真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时隔多年,后来怎么样她早忘记了。不由得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两天总是忆起华哥哥。当年妈妈告诉她,孟繁华失踪了,她哭闹着不信,过了好多天听说在一个臭水沟边上找到了他的尸体,已经腐烂的看不出来了,一旁扔了件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衬衫,是他常穿的那件。他母亲认出那件衣服,但坚持说那不是她的孩子,他父亲责怪她说衣服都在这儿呢,还能有假?俩人吵闹了好久。那个时候没人懂DNA这些,农家条件也有限,隔了一个多月了,都认为是当娘的不愿接受现实。
事情怎样结束的她已经忘记了,十八年了,人们早已淡忘了。
季静不信,她一直坚信她的华哥哥没有出事。可有谁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话呢?何况有他那个家庭暴力的爸爸作主,没有人再敢质疑。有时候季静觉得孟叔叔倒是希望他的儿子已经死亡,这样他就能省下学费给自己买酒喝了!
回忆越飘越远,都有些撤不回来了。那样有些痛楚的回忆令季静微皱起了小脸,身子也站的有些僵硬。一旁的石子岳看她这样,以为是紧张,就对她说“你不用在这儿等着了,去饭厅呆着吧,一会儿起身相迎的时候不要太显眼就好。”
季静点了点头,还不忘打趣两句,感谢他的体谅“头儿你就放心吧,就我这样儿的,放人堆里压根儿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也就您老……老是关心我们几个”
惨了惨了,“老人家”几个字又差点脱口而出。说完季静就溜了,唯恐石头儿反悔。心里又在盼着这顿饭快点结束吧,就凭现在这样紧张兮兮的气氛,就是把鲍鱼吃到肚子里也会消化不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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