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名为“起床”的闹钟铃声,会在每天早上七点一刻钟准时响起。铃声清脆响彻整个房间,半分钟一到,卧室床上平铺的棉被下伸出一双瘦小的手,准确无误的抓住床头一角的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了闹钟。叮叮作响聒噪不已的声音消失殆尽后,手的主人在棉被下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当客厅里的挂钟走到了七点四十三分,床上的棉被猛的一下子被掀开,露出一张两眼惺忪,满脸倦容的脸。她抓起身旁的手机,七点四十五分!我又要迟到了。
原昭然的每个清晨,都活像作战一般凶猛。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餐、梳头发、涂个口红……每个动作都容不得她放缓片刻,八点零六分,她终于做完了全套动作。她长吁一口气,可现在还不得放松,她抓起桌上的物品一股脑塞进包包里,关了空调关了灯,带上门时她看了一眼时间,八点零九分,她还有九分钟走八百多米的路赶到地铁站,坐八点十九分经停此站的班车。这时间容不得她有半分钟的差池,如果赶不上,她就迟到了。按照公司的规定,每迟到一次,扣一百块钱。当原昭然大汗淋漓的跑进公司,大拇指摁住打卡器,随即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已签到,谢谢”。她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二十九分,她松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疲惫而欣然的笑。
原昭然租住在离公司不到三公里远的小区,走路四十分钟,地铁仅需二十五分钟。尽管住的这么近,她却是全公司最晚到办公室的人。每天她都小跑着进办公室,她的办公桌在公司最里间,她一边低声笑吟吟的说着“早上好”,一边急促的调整着呼吸。在对上来自同事们嬉笑的眼神时,她无奈的耸耸肩。她常常会想,一年前的她刚来这里工作时,她住在距离公司几十公里远的地方,她总是早早的出门,换乘三趟地铁,站一个多小时,才勉强赶到公司。她一个新人,成了整个办公室里最晚到的人,同事们异样的眼光让她觉得羞耻。试用期一过,她咬咬牙花了高于之前一倍的租金,搬到了现在的小区。原本她以为,自此上班时间的困窘就能自动消除,熟不知住的近了,她反倒是早起不了,以往早早出门赶上班变成了如今匆匆出门赶上班。
“还是没办法呀。”一路奔跑,早已气喘吁吁的原昭然,一脸得救的表情,瘫坐在椅子上,她的手轻轻的拍着胸脯,自言自语道。她说的是每天赶上班的事,搬到新家的第二星期,她就深以为然。有些事情你自以为为此做了努力,熟不知改变了客观环境,改变不了自己的本质,事情的境况也无所改变。
这股轻松的劲儿没在她脸上停留多久,只一会她就拉开座位一旁的柜子,抽出最上边用红蓝绿三种颜色夹子夹住的文件,低头翻阅着,开始她一天的工作。写公文、整理数据、做文档、出纳记账、单据报销、复印、快递……她从未想过,这些有一天会成为自己工作的全部,无聊又机械,枯燥又乏味。她曾无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工作的模样,该是整日头脑风暴的开策划会、彻夜通宵的修改方案、淋雨顶风的穿梭在城市的人与商之间……她摇摇头,抿着嘴继续翻阅下一份文件,眼睛却盯着文字出神。
刚毕业的时候,她也有机会去自己喜爱的公司。收到offer的邮件时,她盯着电脑屏幕笑得合不拢嘴。那天是冬至,宿舍里空荡荡只剩她一个,室友们都确定了工作于一个礼拜前回家。她坐在电脑前,笑着笑着,眼泪毫无防备的落下来。她裹紧身上的棉衣,只听见窗外一声寒风呼啸,南方的十二月犹如一个巨大的冰窟窿罩在她身上,牙齿在嘴巴里打颤,白皙的双手被抓出一道道红色的疤痕。
最后她还是拒了offer,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的心早已被偷走,不在这座城市里。可命运好幽默,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座城市,可她却错失了那份心仪工作的机会。本来她就不是传媒广告行业的科班生,招聘她的总监觉得她行事热忱,聪明伶俐,肯学认真有潜力,才破格招录。回来后的她,再无运气碰上心仪的工作,生活拮据的她差点揭不了锅,她只得无奈的选择了当下这份工作。她想象过它的无趣,却没想过会糟糕到这个地步。工作不到一个月,所有事情她处理的驾轻就熟,软件她也用的得心应手,往后的十三个月,她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终于,厚厚的资料堆里露出了一张倔强的小脸,她双手一撑,尽情的舒展着筋骨。她抬眼看向手机亮着的屏幕,一条浮在上方的生日提醒,像一道寒冷的光刺向眼眸。她只觉得眼前一阵昏厥,鼻子一酸,疲惫的双眼里冒着泪花,一眨眼眼泪簌簌下滑。她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心里的伤疤早已垒成一面坚固的围墙,风淋雨晒不倒,没想到系统推送的关于他的生日提醒,轻易的将她击溃。
七月二十六日。她怎么会忘记这一天呢,记忆里她低着头笑,脸上迅速飞上两朵红晕。那时候的她生性胆怯,只敢站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唱生日歌。他给大家切蛋糕,递给她时,她紧张的伸出颤抖的双手,她不敢看他,眼睛死死的盯着凉鞋上的小脚丫。她刚去做了美甲,光洁的指甲上是一层粉紫的颜色。她一直很喜欢这个颜色,清新中带着妩媚,好看的指甲给了她一记明亮的笑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笑吟吟的双眸。她感到脸上火辣辣一阵,紧张的别开脸,一个温润半带玩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原昭然,你笑什么?”他的眼眸漆黑,犹如银河一般辽阔。
“苏唯,生日快乐。”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干涩,在她听来犹如男人嘶吼般干哑,一点也不柔情似水。她恼怒的给了自己一记抽象的耳光,抿着唇,欣然、悔恨交加的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手上传来一份沉甸,他明眸一转,继续含笑切着蛋糕。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她内心早已思绪纷飞。
她是沦落在沟渠里的行人,如黑洞一般渴望着光,他像银河一般无垠,明亮如炬。她对他的爱意,在那天,如那颗包裹着层层奶油的草莓,没入齿间,重重沉在心尖。这些年,说遗忘,却放不掉。
她愣愣的看向手机屏幕上的生日提醒,脑海里咻的回荡起他的声音,“三年后,我27岁就要结婚了。”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夏夜,实习生散伙饭的围桌上,她坐在他身旁,她喝的精神亢奋,他亦烂醉如泥。他附在她耳旁,一股浓烈的酒气喷薄而出,她习惯性的想要躲开,却闻到空中弥漫着的清香。她记得他喜欢用的香水——青草的味道。她痴迷的允吸着,这气味犹如迷迭香,圈住了她,她抬眼看着他,喝了酒的他眼神迷离,笑容除了往日的温暖,多了些顽劣。
“苏唯,我喜欢你。”她说着眼睛一闭,双唇紧紧的贴上他的脸颊。夏天的风兜着圈灌进她单薄的衣衫里,她颤抖着缩着身体,一旁的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迷糊中用力一扯,他的手牢牢的圈着她的腰,她贴着他的胸口,感觉潮汐暗涌。
“南方的夏天很长,从四五月份一直延续到十一月份,这段燥热而大汗淋漓的时光,好像特别适合喝酒、演唱会、旅行、写文,还有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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